照片也打假

“華南虎假照風波”無疑是200了年最有影響的新聞事件之一，在“打虎派”的不斷努力下，真相漸漸浮出水面，這其中司法科技起了不小作用，且看——數碼時代如何對問題照片進行鑒定和打假?

真假“周老虎”

從10月3日周正龍“拍到老虎”以來，許多人的神經都被調動起來，從政府、媒體到網民，都參與到這個“尋虎”事件中。從開始的一致稱贊，到“被美國科學雜志選用”，到有人質疑，到植物學家“以人頭質疑”，到“人肉搜索引擎”找到年畫虎，然后有網易“盜版周老虎照片”，再到現在各路專家審定“周老虎”為假照。“周老虎”這個新聞故事起起伏伏，一波三折，居然連續兩個多月占據新聞媒體的重要版面。雖然官方的鑒定結果還沒有出現，但是現在基本上可以確認的是，當事人周正龍拍攝的華南虎是假老虎、平面虎、年畫虎。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這個事件可能還是個個人造假事件，涉及政府機關集體造假的可能性不大，至少那么多地方政府官員的智商應該沒有這么低吧?其實他們還可以利用真老虎來造假，比如租借動物園或者馬戲團的華南虎，然后放到山里，用馴獸師來控制，再派周正龍同志去拍攝，這個造假事件就完美了，至少放到網上去，那些沒有太多專業知識的網友分辨不出動物園的老虎和野生老虎的差異。

然而，周正龍最終炮制出來的卻是PS照片，什么是PS照片呢?PS是電腦繪圖軟件PHOTIOSHOP的簡稱，PS照片就是用電腦軟件合成的照片。在“周老虎事件”中，大家推測周正龍拍攝了當地的樹林環境照片，然后在電腦上用PHOTIOSHOP軟件把“年畫虎”和樹林環境合成起來，就出現了鎮坪縣的華南虎“玉照”。地方政府出于種種利益考慮，起初只是對這些照片進行正面宣傳，沒有回應網民和媒體的質疑。

“周老虎事件”開始是新聞事件、娛樂事件，后來發展成涉法案件，先是律師郝勁松起訴國家林業局對“華南虎照”的真假不進行行政復議，后有周正龍起訴網易公司“盜版”其照片，為了解決這些糾紛，首先需要一些司法機構和專業機構來鑒定照片的真假。11月底，網易公司委托國家級專業司法鑒定機構華夏物證鑒定中心、民間最權威的中國攝影家協會和享譽國際的刑事鑒定專家李昌鈺分別對陜西華南虎照進行鑒定。12月2日，兩家機構和李呂鈺都公布了對“周老虎”的鑒定結果，華夏物證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結論是：送檢40張數碼“野生華南虎”照片中，6號和30號數碼照片中的“老虎”與樣本照片中的“老虎”一致，其余數碼照片檢驗條件不理想，報告中提到的“樣本照片”即浙江義烏出品的“年畫虎”。

中國攝影家協會的數碼影像鑒定中心邀請了數碼專家、動物學家、植物學家等各路專家對40張華南虎數碼照片進行鑒定。各位專家一致認定照片中的老虎是平面的假老虎，鑒定會上，大家不僅用影像科學實驗，論證了照片中的華南虎姿勢始終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而且都是處于一個平面影像效果，不符合立體成像效果的規律。而且，也指出照片有違野生動物攝影的一般規律。中國攝影家協會最終的鑒定結論是：根據目前影像呈現的效果進行攝影學分析，該40幅影像作為華南虎存在證據屬性的影像是不真實的，40幅影像是具有一定攝影經驗的人拍攝或者指導拍攝，不應是一個毫無攝影經驗者獨立拍攝的。

李昌鈺在廣西南寧發表了對陜西華南虎照片的初步意見。他認為老虎長時間不動不正常，在那樣一個季節里會不停地動，以驅趕蚊蟲，另外，“周老虎”與“年畫虎”確實非常相似。李昌鈺表示，這些照片都是靜態的，沒有什么移動，照片中很多綠色的樹葉，所以一定是生長的季節，這樣的季節通常樹林里應該有一些蚊子蒼蠅，老虎會一直動驅趕這些昆蟲，另外，李昌鈺對周老虎與年畫虎也進行了初步比對，“它的斑紋，開始是兩個小的線條，然后有一個圓圈，接著是兩個小線條，這里一個像字母‘Y’的紋，這是很特殊的象征”。李呂鈺指出，年畫虎也有同樣的花紋。

新聞假照引發信用危機

新聞假照帶來的信用危機已經眾所周知了。假照片一直是新聞界的大忌，然而還是有不少攝影記者違規，以前最多的造假手段是擺拍。比如，2000年悉尼奧運會期間，45歲的流浪漢泰勒因為沒有拿到《悉尼先驅晨報》記者希威特許諾的報酬，而公開了他被擺拍的經歷，希威特事先許諾給泰勒20澳元，把他領到悉尼市中心的一幅大廣告牌下，拍了一張他裹著床單躺下的照片，作為該報報道《奧運會新設項目：把無家可歸者藏起來》的壓題照片。

隨著數碼技術的發展，新聞界則更加擔心日益增多的被修改過的數碼新聞圖片出現。2007年B月，《巴黎競賽畫報》刊登的法國總統尼古拉。薩科齊的一張度假照片引起了世人關注，在那張薩科齊光著膀子與兒子泛舟湖上的照片中，薩科齊腰間的贅肉被電腦軟件神秘地“消除”了。這樣的修改讓薩科齊顯得健壯、年輕而不臃腫，但卻遭到了“弄虛作假”的評論。《巴黎競賽畫報》辯解說，“船的位置突出了薩科齊腰部的凸起，我們試圖減少一些陰影，但在印刷時修改被夸大了。”

在數碼技術沒有出現的年代里，攝影師完成拍攝后基本都選擇把膠卷寄回報社。在那個年代，要想后期改動畫面中的視覺元素，技術成本和時間成本都太高。如今，Photoshop等數碼影像編輯軟件功能空前強大，在短短幾分鐘之內，要改變一張畫面的色溫、色度、色彩、反差和清晰度易如反掌，甚至對幾張照片進行拼接，或者在畫面上增添一些元素，也是很簡單的事情。由于在數碼時代造假太容易了，假照事件就越來越多，1997年11月17日，36名瑞士人在埃及盧克索慘遭殺害。美聯社記者拍攝的一張水洗后的盧克索廟前的臺階照片，被瑞士《一瞥報》和瑞士、德國電視臺在發表時用電腦修改，照片上的水印變成了鮮紅的血印。這種改造是為了煽情。卻對新聞報道的可信度造成威脅。

一些涉及肖像的新聞假照，還會涉及當事人的人權問題。2003年6月，美國影星詹尼弗，安妮同意出鏡做《紅皮書(RedbooK)》雜志的封面女郎，誰知照片出版的效果卻讓她大吃一驚，這張照片實際上是三張不同相片的“大雜燴”。為此，詹尼佛·安妮還考慮過起訴這家雜志。

從圖像中尋找蛛絲馬跡

納斯爾·梅蒙是位于紐約的工藝大學的一名計算機教授，她說，“不管你對圖片進行什么樣的處理，都會留下證據似的標記——這是隱藏在圖片中的‘秘密’。”對照片進行鑒定的重要方法就是測定圖像中的矛盾之處。“電子文檔的一個好處就是它們會留下記錄，不管你對此是否了解。”

為了尋找隱藏在圖片中的“秘密”，美國計算機安全顧問尼爾·卡拉維茲發明了能定位圖片中被修改區域的技術，他甚至能以此追蹤這些修改手段，并發現圖像的本來面目。卡拉維茲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就是分析2006年“基地”組織二號人物扎瓦希里的圖像，當時公布的圖像顯示，扎瓦希里坐在一間辦公室里，墻上裝飾著一幅寫有字的橫幅。通過電腦分析，卡拉維茲發現，扎瓦希里的形象與背景圖像是合成的，扎瓦希里原本是坐在一張布景前，卡拉維茲最后的結論是：扎瓦希里這次露面的圖像是由4種圖像合成的，分別是扎瓦希里本人的圖像、字幕、辦公室的背景和標語上的字。

卡拉維茲發明的圖像分析技術不但可以用來分析合成圖片，還可以用來尋找盜版者，2007年7月，英國魔法小說家羅琳隆重推出了《哈利·波特》小說系列的最后完結篇《哈利·波特與死圣》。在新書正式面世前幾天，就有人率先將該書每一頁的數碼照片放到了互聯網上。出版社找到數碼技術專家卡拉維茲等人，專家對網上這批照片進行仔細分析，發現了不少有用的線索。原來，這些照片每張都擁有名叫“元數據”的信息，上面記載了照片是由一款佳能EOS數碼相機拍攝的。專家們從相機入手，進而追蹤到相機是哪年生產，照片是何時拍攝等重要信息，甚至還獲取了這款相機的序列號，現在，只要那個人把相機送去修理，就立刻會被抓到。

軟件識別造假照片

正因為媒體上的假照越來越多，數碼科學家和司法鑒定專家聯合發明了一種新的軟件，可以幫助人們察看錄像和照片中的細節，如“基地”組織的錄像、小說《哈利·波特與死圣》的泄密照、名人照片等等，從而甄別這些錄像和照片是否經過修飾、偽造。

如今，對圖像進行修飾的軟件越來越多，操作這些軟件的門框越來越低，假照也就越來越多。篡改照片的情況在以前只是發生在報刊和電視臺等傳統媒體中，現在網絡上人人都可以發表文章，假照就泛濫成災了。此外，在司法舉證過程中也會出現一些偽造圖片的情況，位于美國新罕布什爾州漢歐沃鎮的達特茅斯學院有一個圖像科學組，他們近年的一個重要任務是為法庭識別合成造假照片，在過去6年中，這個研究小組的負責人數碼專家漢尼法利德成為一名專查假照的“電子偵探”。法利德發明了一種電腦運算法則，可以查找出細小的、不易為人所察覺的圖像修改痕跡。

“人的視覺總會忽略一些東西，”法利德說道，但對于電腦來說卻不存在這個問題，“哪怕是十分微妙的不同，在電腦軟件的識別下也會顯得非常明顯。”法利德介紹說，他們會特別關注照片的細節，甚至會從照片上人物的眼睛里尋找線索，比如，通過仔細研究照片中人眼珠里相機的位置發現線索，如果從相片中發現不同人物眼珠中相機的位置不同，那么這張照片肯定是PS照片。如果分析結果表明，照相機所在的位置與實際成像結果差之千里，那么，這張照片無疑是假的。

“我們沒有辦法按下某個鍵就查出照片是否是真實的，”法利德說，“不過，我們可以通過電腦進行一系列測試，這些測試能基本確定圖片的真偽。”法利德為這種程序所設計的一些調查技術其實十分簡單，只不過未經訓練的人通常不容易做到而已。隨著圖像編輯軟件的發展，調查人員和法庭都在學習如何應對偽造的圖像資料。由于圖像和文件資料是證據的基礎，法利德已經將他的發明應用到了司法系統中，以此幫助法官和陪審員判斷證據是否遭到篡改。

最近，法利德就在一起知識產權訴訟案中利用圖像甄別軟件作證。在這起案件中，原告稱被告盜竊軟件，并提供軟件的電腦截屏圖作為證據。經過測試，法利德發現，這張截屏圖是偽造的。“他們想要愚弄法庭，”法利德說，“我想，這已經從一起民事訴訟變成了一件刑事案件。”法利德至今已經參與了20多起案件的照片證據檢查工作，因為在證據上作假的人更多。

編輯：孫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