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5日,在監獄中呆了22年的邁克爾·L·麥卡密克在田納西州監獄獲釋。1985年,邁克爾被控謀殺了唐納·吉姆·尼可。在一審中,檢察官提供了由FBI從尼可的汽車中收集到的說是邁克爾的頭發。但是后來的DNA測試顯示,此頭發并不與邁克爾的一致,在新的審判中并沒有被采納。被判刑時邁克爾30歲剛出頭,而此時他已經55歲。
126人被錯判死刑
在美國,最早的合法的死刑出現在1776年,一個英國士兵納森·哈爾因在革命戰爭中犯間諜罪而處以絞刑。第一個在電椅上被處以死刑的人是在1890年8月的紐約人維廉·凱姆勒----一個用斧頭殺人的人。1972年,美國最高法院裁決死刑違憲,但是1976年立法又宣布推遲廢除死刑。現在美國有哥倫比亞特區和13個州禁止死刑,這13個州是: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緬因州、明尼蘇達州、北達科他州、夏威夷州、阿拉斯加州、愛荷華州、西弗吉尼亞州、麻省州、羅得島州、佛蒙特州、新澤西州。今年12月17日,新澤西州州長考茲尼簽署廢除死刑的法案。新澤西州于1982年恢復死刑,但自從1963年以來,該州就沒有執行過一例死刑。據美國西北大學死刑信息中心(DPIC)的統計,自1976年到2005年12月止,美國共對1057人執行了死刑。1973年以來126人被錯判死刑,由于糾錯機制和救濟程序而大部分并沒有被執行。1900年以來,已經被錯誤執行死刑的有23人。
平反時間最長是60年
勞倫斯·亞當斯,在1974年由麻省法院裁決,應當對1972年在波士頓對一個運動工人的搶劫與謀殺罪負責。2004年,最高法院法官羅伯特·密里根以警察隱藏了重要證據為由推翻了原裁決。紐約時間2004年6月8日,勞倫斯得以獲釋,他進去時是19歲,出來時已經是年近50,看上去像個老人。在監獄期間,他以頑強毅力獲得了社會學學士學位。此案是根據兩個警方提供的證人而定罪的,他們說,勞倫斯在與他們的私人談話中承認犯罪了。但是后來證實,他們所說的談話時間內,他們自己因其他罪行被關押在監獄。其中,第二個證人指控勞倫斯的動機僅僅因為她此前被判死刑而想立功。勞倫斯最初于1974年被波士頓地方法院判死刑,后被麻省最高法院在該州宣告死刑違憲并廢除死刑之后改為終身監禁。
2005年8月,設在亞特蘭大的佐治亞州赦免和假釋委員會宣稱將發布正式文件,向20世紀在該州被執行死刑的唯一的女性麗娜·貝克道歉。60年前的1945年,這位非籍婦女被控殺害雇傭她的白人婦女,當時她由一個全部由白人男性組成的陪審團判決死刑,對其自衛辯護不予理睬。實際情況是,她的主人將其鎖在磨房并用鋼管威脅她。今天佐治亞州赦免和假釋委員會發現她并非蓄意謀殺而只是一般的殺人,因而判死刑是冤枉的,現在貝克的照片和對其行刑的電椅被放在佐治亞州監獄的博物館里展覽,作為該州死刑制度的恥辱而被人參觀。
辦法也許只是“拖延時間”
最近幾年,美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防止死刑冤案。2004年,美國通過《2004年無辜者保護法》(Innocence Protection Act of 2004),其中有些內容對死刑有重要影響,如要求通過DNA測試釋放可能被冤枉的人;提高各州死刑案件的審判質量;錯案的賠償等。除了廢除死刑之外,最能發揮防止死刑錯案的作用的恐怕是“拖延時間”。
在刑事訴訟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則叫做“快速審判原則”(Speedy trail),但是,死刑問題上則是一個例外,因為對于死刑犯而言,一審裁判之后拖延一下時間,是對其有利的,所以所謂“快速審判”,因為“有利被告原則”而暫時讓位,死刑救濟程序沒有時間限制。
在美國,審判后獲得免予處死的機會主要有三種:一是通過上訴程序對原來的裁決進行改判。憲法并不保證被判有罪者的上訴權利,但是所有司法管轄區都賦予被告人至少一次的上訴權利,許多州有兩級上訴法院并實行兩級上訴。對某些第二級上訴,上訴法院擁有只審理它選擇的案子的酌處權。由于要保證被告不陷入“雙重危境”(Double Jeopardy),公訴方不可對無罪判決提出上訴。因此,無罪宣判是不可動搖的,即使這一判決是依據法官理解法律時犯下的一個極大錯誤,或是依據法官或陪審團不可理解的事實調查。在德州,可能判處死刑的有罪判決作出后,案件自動上訴到州刑事上訴法院。如果被告在州刑事上訴法院上訴失敗,他還可以上訴到德州最高法院、聯邦巡回上訴法院、聯邦最高法院。
二是通過人身保護令程序進行改判。被宣判有罪者用盡向州法院上訴機會后,可向聯邦地區法院(審判庭)提出“人身保護令”(Habeas Corpus)申請,宣稱被關押在州監獄侵犯了他的受聯邦法規保證的或憲法保護的權利(聯邦犯人還可以向聯邦法院申請定罪后平反,如果審判前可能未發現的新證據顯示其無辜的話)。“人身保護令”權利受到憲法保護。在某些有限的條件下,被宣判有罪者在第一次申請“人身保護令”失敗后,可宣稱有審判法院其他違憲情況而再次提出這種申請,從而重新啟動整個申請程序。
三是可能通過赦免和減刑獲得不判處或者不執行死刑的機會。與許多國家不同,美國的法律或傳統中沒有大赦(與普通針對某一個人的赦免不同),但各州州長有權對本州犯人的刑期實行赦免或減刑,特別是在那些盛行死刑刑罰的州,人們往往要求州長對死刑犯減刑。根據憲法授權,州長可以在“德州赦免與假釋委員會”的提請之下,授予應當執行死刑的人以30天的暫緩行刑的期限;也可在赦免與假釋委員會的提請下,授予其建議的任何期限的緩刑。如果死刑犯自己提出了一個確定的緩刑期限的請求,由委員會投票決定。
美國總統對聯邦罪犯也有類似的權利。通常,由按法律規定任命的聯邦赦免委員會詳細審查申請、進行調查,并向總統提出積極的建議。
生殺予奪,慎而又慎
對死刑犯審判程序的高程度保障,將漫長的時間用在羈押過程,最后只將被定罪的極少一部分執行死刑,如此決定了美國死刑訴訟制度的成本必然是昂貴的。據估算,在美國,每執行一次死刑要支出的成本大約在200到320萬美元之間。這樣龐大的支出“與犯罪預防預算的緊縮正好抵觸”。訴訟效率確實是現代各國刑事訴訟法的一個重要價值,但在一個視生命為無價的國家,對待死刑問題上,較少去計較成本或者不計成本,是“對待死刑慎而又慎”的一個重要表現。
所以,美國的死刑犯被判之后,并不是當場押赴刑場執行,他們享有種種法律規定上訴的權利。如果這種上訴從高等法院算起,到上訴法院、聯邦最高法院為止,算下來上訴時間可以長達10到20年。加州的情況比較特殊,是20到25年。比如被加州媒體炒得赫赫有名的殘殺少女的死刑犯馬克,他在1983年殘忍地殺害了年僅17歲的少女婷芮。陪審團最后判處他死刑。然而根據法律的規定,馬克的律師一直上訴到現在。
最重要的是,在這段等待的時間里,每一個被處死刑的人可能會有獲得免死的機會。2003年1月11日,美國伊利諾斯州州長喬治·瑞安宣布了他在任的最后一項重要政令:清空所有的死囚牢房,將該州死刑犯的刑期全部轉為無期徒刑或有期徒刑。這是自1972年聯邦最高法院廢除死刑后,美國最大規模的“廢死”舉措。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早在2000年伊利諾斯州法庭就發現,該州自1976年恢復死刑以來共有13人被誤判死刑。瑞安州長因此決定在該州暫停執行死刑,并任命一個專門的委員會來重新研究該州死刑制度的公正性。在伊利諾斯州西北大學法學院,喬治·瑞安作了最后一次州長演講,主題就是死刑。他將美國的死刑制度描述為“出了故障的”體系,并宣布免除該州的所有死刑。瑞安的決定改變了156名在押死刑犯和11名再審犯人的命運。
很多可能出現的冤案,在漫長的救濟程序和等待執行的時間里得到了糾正,或者運氣好的話,無論是否為冤案,都有機會獲得減刑而免死。有一位大法官在聯邦訴奎那尼斯一案中說:“證據顯示,說明被判死刑的人無辜的證據往往出現在執行裁判之后。”看來,時間的拖延對于糾正死刑冤案的意義是不可低估的,因為時間有時也是檢驗真理的標準。
死刑一旦錯誤無法糾正,給無辜而又無價的生命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支持死刑的人對待錯殺的態度是:只要嚴格限制死刑,就可避免錯殺,因為總有一些案件是可以絕對確定的,對這一部分人判處死刑,不會判錯。當然,這在理論上可這么假設。但問題是國家對一個制度的設計從來就不是針對個案的,而是抽象地針對普遍的一類犯罪而規定的。大法官奧康納說,“如果統計能夠說明問題,則說明制度在允許錯殺無辜”。而美國一位聯邦地區法官則認為:“依賴死刑的法域,不可避免地要濫殺無辜。因為要在任何時候,對任何事情都做到完美無缺是不可能的,任何誠實的死刑支持者都應當面對這樣一個事實。”
其實,在程序上,也沒有哪個現代國家不是宣稱按照最嚴格的要求來規定死刑程序的,但即使是在這樣的一些國家,錯殺也只是減少,仍然難免十年一遇,因為執行者是人,制度只可能做最不壞的規定,卻無法使每一起案件都不出錯。在程序極其嚴格、甚至于司法人員沒有過錯的情況下還是發生了錯殺的情況。但生命的無價,使國家沒有理由因為這是極少數而可以忽略,甚至即使是百年錯殺一人,這也是可以廢除死刑的充足理由,因為錯殺一個人已是制度的最大不公正,有錯殺的存在不再需要談其他保留死刑的理由。■
編輯:陳暢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