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反腐力度的加大,腐敗分子不斷落入法網。大凡貪官,一旦押進監獄,前程毀棄,自由喪失,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于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懺悔”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常現象。誰能不后悔呢?都怨我的世界觀、人生觀出了問題,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對不起自己的家人……
這些腐敗分子,也許是文化素養太差之故吧,他們的“悔”文,就和他們平時在臺上的講話一樣,公式化、概念化、八股腔,千篇一律,毫無個性色彩,好像他們都在互相抄襲,干巴巴的,讀起來味同嚼蠟。正因如此,偶爾發現一兩個有個性的“懺悔”,筆者便會如同欣賞文學作品一樣,認真咀嚼,反復玩味,感到妙趣無窮。
比如,正廳級干部董蘇皖先生(安徽省投資集團公司原副總經理),東窗事發,鋃鐺入獄,在這“度日如年”之地,董先生居然感到“驚喜”。他說:“如果沒被查處,再過幾年,我可能已經受賄千萬元,可能會被判處極刑?!保?007年12月25日《廣州日報》)
還有更別致的“悔悟”呢。某市(廣東省惠州市)公安局原局長洪永林,被判極刑,就在掉腦袋之際,他突然感受到了人生的遺憾:“我去過廣州、深圳、香港、澳門那么多次,住過無數豪華賓館,既有權住,也有錢住,卻沒住過總統套間。我整日花天酒地,幾乎吃遍了所有的山珍海味,也幾乎喝盡了人間的瓊漿玉液,既有權喝,又有地方喝,竟沒喝過路易十三。更虧的是,家里還放著四瓶路易十三,卻被抄走?!保?002年10月16日《工人日報》)
以上兩篇“悔”文,獨辟蹊徑,別具一格,令人耳目一新。讀后,你不能不佩服兩位作者富有個性色彩?!皠撔隆钡拿弊?,戴在他們兩位頭上,恰到好處。一個是進監獄了,一反常態,本來應該感到“不幸”和“倒霉”,因為監獄畢竟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古人就有描繪監獄的名言,“囹圄之苦,度日如年”。某省機械廳原廳長(湖南?。└歇毜降陌l現,“在這里(監獄)度日如年,不,度分如年,度秒如年”。就是這個“度秒如年”、令人恐懼的鬼地方,而董蘇皖先生卻感到喜悅,并“慶幸”自己來得好。這不就是與眾不同的別具慧眼的創新嗎?
洪永林,更是“另類”人物。槍口馬上就要對準他的腦門兒了,而他這時后悔的不是貪欲害得他丟了生命,而是他沒有住過總統套房,沒有品嘗一下世界名酒路易十三……也就是說,他的享受還未達到最“理想”的境界,這才是他最大的遺憾。
愈是反常的,愈是離奇的,也就愈是讓人讀后難忘。不過,這兩篇“悔”文,雖然風格相同,但精神卻迥異。前者怕死,有認罪之態,雖然進了監獄,但保住了性命,這正是不幸中的萬幸?。缓笳邉t是“不怕死”,“不認罪”,一副潑皮無賴之相。不過仔細想想,這種“不怕死”,只不過是“阿Q的精神勝利法罷了。當阿Q被押上警車,在赴死刑的路上,阿Q這個窩囊廢,不是也要冒充英雄,喊出了什么“再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的蠢話嗎?洪永林那種“視死如歸”的“硬漢”形象,和阿Q赴死路上喊出的“豪言壯語”,何其相似乃爾!他是自知“罪大當死”,最后,再冒充一下英雄,在欺騙自己的同時,也欺騙一下眾人罷了。這種矯情毫無“可愛”之處,只能讓人更厭惡?!?/p>
圖:陸華 編輯:韓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