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2008年的1月12日，接到父親的電話，說爺爺去了。

爺爺是父親的親爹，卻沒有養(yǎng)大父親。父親三歲時被送給了爺爺?shù)母绺纾簿褪俏业拇鬆敔敗敔斉c大爺爺是同一天成的親。

老話說，兄弟倆同一天結(jié)婚不吉利。這不，爺爺和奶奶生第三個兒子也就是我的父親時，大爺爺和大奶奶卻連一個孩子也沒有生出來。后來，奶奶的第四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姑姑，生下來就鬧病，沒有活成。不久，奶奶便因為傷心過度去了。再后來，爺爺就娶了現(xiàn)在的奶奶。這個奶奶過來時帶有三個女兒，和爺爺結(jié)婚后又生了六個閨女，其中的一個由于生活所迫送給了別人。

印象中的爺爺不像大爺爺那樣溫和，干什么都性急。他起早貪黑的在農(nóng)村勞作了一輩子。他是種莊稼的好手，他送過信，當(dāng)過生產(chǎn)隊長，他用自己的辛勞將兒女們一個個養(yǎng)大。

因為父親過繼給了大爺爺，記憶中，我們小的時候是不能去爺爺家的。所以長到很大的時候我不知道什么是“親”什么是“后”，更不知道與爺爺有著血緣關(guān)系。

上小學(xué)的一天，爺爺把我叫到一個角落，顫抖著手掀開一塊手帕包起來的小包，里面有五元錢。他說爺爺攢了這五元錢，你奶奶不知道，你用它買本子吧。我說爺爺我不要。我當(dāng)時心跳得很厲害，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做。爺爺說快拿上吧，讓你奶奶看見了又不高興了。我只好接住。后來我跟母親說起這事，母親說你爺爺終于想通了。

有一回過年，我們回到爺爺家。因為關(guān)系特殊，我們和爺爺奶奶姑姑們之間是很別扭的。大家圍在一起吃飯，爺爺總是給我和弟妹使眼色，意思是趕緊夾菜吃。

后來，爺爺干不動農(nóng)活了，就去城里投靠姑姑們，他在城里租了間房。他從不閑著，從早到晚撿破爛賣。他說他七十歲的人了每天賣貨比年輕人還多呢。沒想到，進(jìn)城不久，爺爺就得了半身不遂。一個勞作了一輩子的人讓他天天躺在床上，比死都難受。雖說姑姑們會養(yǎng)活他。他再一次回到了老家。故鄉(xiāng)的青山綠水，新鮮空氣也沒能夠挽回他的生命。夏天里，最后一次見到爺爺。他艱難地從炕上坐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我們，高興地嘴角直顫抖。雖然是兒女成群，可他對父親對我們總有一種愧疚。他看到父親把我們養(yǎng)大由衷地高興，看到讀大學(xué)的弟弟自是心里樂成了花。他不會說什么，只是不停地說有時間就回來看看，看看……

前些日子，父母親回去看爺爺，說爺爺總是喊餓。我說那就給他吃飯呀。母親說他吃多少都餓，喝多少都渴。從那一刻，我知道爺爺?shù)囊簧叩奖M頭了。我說讓姑姑們好好照顧他，爭取再過一個年。沒想到，還是沒能走到年根。

我的又一個親人去了，我一直想寫寫我的家族，而知道最多的只剩了爺爺。我曾問過他一些，他詳實地告訴了我。他說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太爺爺曾是村里最能干的人，而我們家也是村里的大戶人家。他很支持我，說寫吧。他的眼神告訴我，一定要將我們的家族一代接一代地延續(xù)下去。

爺爺去了，我的心里亂糟糟的。心里亂時寫不出什么，可我只想用我的文字來思念我的爺爺。想他此時一定是睡著了，他正在等著我回去看他呢。明天，我要踏上歸程，到故鄉(xiāng)看望我的爺爺，見他最后一面。

故鄉(xiāng)，爺爺；爺爺，故鄉(xiāng)。爺爺走了，不知再次回故鄉(xiāng)時是怎樣的感受。百感交集的我，今生今世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