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我的母親。走出這幽靜的小山村,靈魂飄弋在萬里云空,她是我生命的源泉,我的根總是植于她生命的深處。
母子情懷,這是人類永恒的話題,尤其我這已到不惑之年的人,更是珍惜、留戀,回首那一生難以忘卻的感傷。
打開塵封的記憶,收集散落的時光,雖然與母親離別三十年,但她的影子常常在我的眼前飄盈。
我的母親非常平淡,但她確是能干、剛強、堅韌、有眼光的女性。
母親出生在上世紀二十年代,由于封建禮教,她是個小腳女人,剛剛懂事的時候,看著母親的小腳,我覺得挺好玩,看她走路吃力的樣子,擔心大風來了會把她吹倒。母親生下我們兄弟六人,我行五,后來聽說,當我和弟弟來到這個世間時,母親特別心酸,因為她想要一個女孩,但一生也未能如愿。
在那艱苦的年代,家里生活條件十分拮據,父母親上有老、下有小,吃糠咽菜,把我們拉扯大,我記得那時的春天吃過梨花,秋天吃過橡面兒、榛子朵兒摻著高粱面做的餅子,我們吃著母親擠出的乳汁,喝著家鄉的泉水長大,母親常說,你們是天養活的。
母親的潔凈十里八村有名,她勤勞,一天能把家里的箱子、柜子的擦個三五遍,也經常有人光顧家里嘮嘮家常,一夸她屋子外頭收拾得清清爽爽,她自己美滋滋的。母親從小就教導我們為人要正,說話要算數,能幫人家的一定要幫。她不識字,家養的雞下蛋舍不得吃,讓我們拿到集市去賣,賣一塊錢她就畫一橫,賣五元錢她就畫一個正字,也許她一生就會寫一個“正”字,還不知道讀什么? 但當別人家有困難向她求助時,她都會慷慨相助,竭盡全力,母親的助人品格影響著我們的一生。
母親用一針一線縫著她對兒女的情腸,繡出她對生活的向往。我們穿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每每穿著都是干干凈凈,每逢舊歷春節到來的時候,母親晝夜不停地忙碌,給這個縫件新衣服,給那個做雙新鞋子,心底里牽念著給孩子們繡出個好前程。
隨著時光流逝,我們兄弟慢慢長大。母親為這個家勞作,臉上添上了許多皺紋,白發也攀上了母親的雙鬢,但她還是那樣用心操勞,我的兩個兄弟也被母親先后送去參軍,看著兒子新穿的軍裝,母親盡其所能掩飾著那顆依依不舍的心,還是囑咐他們要聽領導的話,當個好兵,多學本領,兩個孩子都沒有辜負母親的希望,在部隊年年被評為五好戰士,年年春節都有當地政府送來喜報,那些日子母親的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的笑容.
光陰荏苒,我長大了,二十幾歲在農村的大隊做了黨支部副書記、公社的革委會副主任、黨委副書記,但每當我閑暇的時候,母親都叮嚀我要做好人,多為鄉親們做好事兒,這些話永遠印跡在我的心底。
家鄉的小溪流淌著母親的辛勞與汗水,家鄉的大山記述著母親的厚重與勤勞,家鄉的足跡印證著母親的艱辛與奉獻,俗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當銀銀的白發悄然爬上我的雙鬢,我的心緒也在慢慢變老,變老的心跡沖撞著醇郁的時光,尋找自我心靈的靜謐 ,于是我更加想念母親,感懷母親,也為我能有這樣的母親深感驕傲。
永遠忘不了那年,當十月的深秋踏塵而至,擠走了蔥蘢的蒼翠,一個秋葉已落初冬來臨的日子,母親永遠離別了我們,在為母親送行的時刻,我為母親讀了我寫的一首送行詩時,兄弟們把心底的悲傷變成了小溪般的淚水,在場來為母親送行的人們都落下了依依別離的眼淚。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日子越來越好了,而母親卻走了,永遠的離別了我們。回味母親的一生,沒有壯懷、沒有激昂,只有艱辛、只有平淡。母親的一生是帶著笑容度過的,每每想起母親那清脆的笑聲就覺得那是她沉重心弦上彈出的絕調,她那欲淚的神情傳盡人世間的痛楚,我的母親永遠讓我懷念,讓我凜然起敬。
母親一生的希冀是期盼著兒子快些長大,不再承載生活的痛苦。母親永遠牽掛的是臨行時,我和弟弟還沒有成家,今天我可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我們不但成了家,而且您已經兒孫滿堂。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幾十年了,驀然回首,每當我從城市回到生我養我的農村小院,看著自家門前的田園,仰望著家鄉那片天空,就會想起母親彎腰勞作的一幕幕情景,思念母親的情懷油然而生。望著推走無數人間風雨、推走苦樂年華那盤門前的石磨,望著那棵枯老而不斷發出新枝的棗樹,只有它們能夠真正證明母親的一生是平凡的,更是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