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時光

兩人對面而坐，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攪了又攪，從彼此的興趣愛好開始聊起，而那一杯咖啡，因為淺，來不及膩就喝完了，于是就很珍重很喜悅，留了一點念想的好感。

靜靜地品上一杯咖啡，往往是我有了繁密心事的時候。咖啡的微苦，令我有種心靈與之契合的滋味。咖啡館去得不少，品嘗一杯咖啡的時候卻不多。

街角構架了城市。從街角望去，那些咖啡館無論白天黑夜都是靜謐安然的地方。每個城市，咖啡館總是那么自然而隨意地存在著。有時覺得咖啡館就像一個城市的會客廳，和坐在對面的人的言語，都散發著沉郁柔和的香氣。

最好的，是與幾位老友去咖啡館小坐，單純又寫意，墻上掛著的抽象畫，桌上放著粉紅色的花，寬大的沙發和雙層的白色窗紗，這樣的氣氛是那種一個猛子扎進去馬上就覺得自己安靜了的水底時分。來上一壺水果茶和幾種甜點，以友愛為背景的咖啡館里，生活有商有量、有進有退，是一種自如又蘊藉的人生。

去年初秋的夜晚，我在咖啡館的二樓等人，默默翻著雜志。夜色正濃，咖啡館里十分靜謐。忽然看見一位白衣黑褲的年輕男士，坐在了鋼琴前，非常流暢地彈了一曲《千里之外》，他彈奏的時候，這首歌還沒有被滿大街地唱，對于寂寞的耳朵來說無疑是一場聽覺盛宴。我很八卦地留意了鄰座的幾個女孩子，一臉的欣賞和崇拜，這種場景看著讓人很溫情，不由生出幾許愛情的希冀來。

應該說，咖啡館本身就是一個可以滋生愛情的場所。兩人對面而坐，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攪了又攪，從彼此的興趣愛好開始聊起。而那一杯咖啡，因為淺，來不及膩就喝完了，于是就很珍重很喜悅，留了一點念想的好感。之后，有些人成了朋友，有些人成了戀人，有些人成了陌路。年輕時代對愛情的愿望，既美好又無可指責。只是在咖啡館偶爾看見自己曾經和某人坐過的座位，心底是有微微感觸的。我想起了那天的傍晚，銘黃的檸檬水一杯又一杯，為我曾經的橫眉冷對，心存內疚。若小小年紀人際練達、情感通透的話，不得不說是一種人生的損失。年輕時的愛情，受一些挫折，嘗一些難堪，本也無可厚非。而回憶走過的來路，如煙花般絢爛落幕，卻也懂得此間的幸福。

在侯孝賢早年導演的電影《咖啡時光》里，他曾說過：“坐咖啡廳就像坐火車一樣，晃啊晃的，那種平穩的節奏，人就恍神了，很容易就會睡著，就會有很多影像浮現開來。”這樣說來，去咖啡館是可以有幻覺的。在那里，時間心安理得地流逝，可以做夢可以發呆。盡管我從來分辨不出一杯咖啡的種類和口味，但我偏愛咖啡館的氛圍，它讓心靈退避到暗處。在一群人的歡笑里，在一個人的孤單中，街角的咖啡館以一種最不張揚的姿態，滋養一生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