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地理中名不見經傳的賓川桑園河,千回百折流往金沙江,最后匯入浩瀚無垠的太平洋。在她流經距縣城牛井鎮約3公里的河東岸,靜靜地橫亙著一個故壘蕭蕭,蘆荻瑟瑟的臺地——大墩子,這就是聞名中外考古界的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賓川白羊村新石器時代遺址。
這個高約6米,區區3000平方米的臺地,突兀地孤臥在一馬平川的云南第12個大平壩(332平方公里)賓川壩子中間,宛若一塊印記史前白族先民農耕文明史詩般的巨大活化石,如同腳下湯湯東逝的河水,向人們訴說著白族先民4000年農耕文明肇始的歲月滄桑。
公元1973年,省文物工作隊對白羊村大墩子新石器遺址進行了科學考古發掘,其8個文化層厚達4.35米,共出土木結構房屋遺址11座,火塘14個,窖穴48個,早期豎穴甕棺34座;還出土石斧、刀、鑿、錛、鏃、礪、鐮、紡輪、網墜、錐、針、印模、杵等石陶器516件和20000塊陶片。特別是在23個窖穴中還出土部分碳化稻,經碳14測定和樹輪較正,系距今約4000年前,相當于我國遠古時新石器末期和夏代初期的文化遺址。
從地理坐標上看,賓川地處東經100°,北緯25°,屬中亞熱帶氣候。在遠古時曾經是一個日照時長,雨量充沛,水草豐茂的亞熱帶雨林地區。從人類學研究來說,賓川與170萬年前著名的東方人類的發源地元謀盆地的直線距離只是一個門坎之隔,在距白羊村遺址約5公里的煉洞河畔,從近年出土的距今200萬年前的劍齒象門牙化石(長2.4米)和100余件馬、鹿等大量古生物化石綜合分析來看,賓川早在約170萬年前就是人類起源,即蝴蝶臘瑪古猿進化,直立人元謀新亞種活動的地區之一。特別是白羊村遺址出土的碳化谷,更是進一步證實,史前居住在賓川的白族先民,早在約4000年前,就已經是定居的稻作群落,并率先邁入了農耕科學文明的門坎。而人類要把野生稻馴化復植改良為田間人工稻,勢必需要很長的歷史進程。無獨有爾,上世紀白族世居地洱海區域的賓川秈稻桂潮2號和大理縣粳稻滇榆1號分別獲單產世界之冠和全國之冠。因此從現實和歷史來看,都可以證實白族故園賓川的稻作條件、稻作歷史的悠久、稻作科技的先進是源遠流長和有根可尋的,所以可以同時得出白族故園之一的賓川不僅是東方人類起源最早的地方、而且還是水稻生產起源最早的地方之一。
讀到此處,或許有人會問,賓川怎么是史前白族先民稻作文明的故園呢!是的,現在賓川60%的都已經是操漢語北方方言的“十八營,兩所、兩衛”的大漢族,但這些漢族老大哥并非賓川的土著,他們不少是奉明太祖朱元璋之命來實滇屯墾的軍戶后裔,其中還有不少是被漢化了的白族先民的后裔。譬如現今賓居鎮轄區90%都是漢族,但又都信仰崇祀本主,請君關注,全世界只有白族才信本主,不言而喻,說明賓居壩歷史上曾是白族先民的聚居區之一??假e川地名,源于賓居,賓居地名又最早見于唐樊綽所著《蠻書》。白蠻語鹽謂之賓,白族語賓居叫“筆更”,即鹽臼或產鹽巴的窩子。白語鄧川叫邆賧,意為產蠶豆的壩子;則賓川亦是產鹽巴的壩子,歷史上賓川曾是產鹽堿的地方,而并非誤釋的賓者客也,因外來的四川人多而得名。這實在是如同《辭海》解說洱海形如人耳而名,屬強奸少數民族地名。
最后,關于云南不少人《家譜》祖上來自“南京應天府大壩柳樹灣”的記述,大理賓川亦如是。其實這大都是一種偽說,筆者曾于2000年赴南京專題訪問,由南京市政府召開專家座談會研討,并在座談會上作了重點發言。經南京大學考古所長賀云翱先生引領,訪到了明兵部所在遺址,即當年征云南之兵出發地柳樹灣的古碑。說明現今大理、賓川、鶴慶、洱源、祥云的居民中確有一些是當年屯墾實滇南下漢人的后裔,其中有少量被白族同化了;但在軍戶眾多的賓川、祥云、鶴慶、洱源卻又是漢族同化了白族。如賓川的大羅衛、大理衛,(明軍建制每衛5600人),賓川、祥云、洱源的前所、后所、左所、中所、右所(明軍建制每所1120人)。這其中社會原因固然很多,但不外乎一是怕官。(即被統治的自稱民家的白族怕漢人統治者官家和強勢的漢軍)。二是沾光。即舊時民族歧視,少數民族被人瞧不起,被迫假說是漢人,并不惜偽編祖籍,以至訛傳后世。大理清代學者師范在所著《滇系·沐英傳書后》曾寫道:“自傅、蘭、沐三將軍臨之以武,胥元之遺黎而蕩滌之,即遷富民以實滇,于是滇之土著皆日,‘我來自江南,我來自南京?!薄啊室运a為詞。迄今(明亡,作者加)已百五十年矣,而滇中土著猶自懾其余威,引為口實”。由此可見外來強勢之惡霸,當地土著之駭伏狀。但是頑強的賓川白族土著不但在人數上現今仍有近5萬人保留了族稱、語言服飾和民居、生產生活方式等特征,白族文化在一些漢族地區仍有保留和影響。特別是黨的民族政策的貫徹,使賓川白族地區的文化科技與漢族有了同步的發展。
水乃桑梓甜,月是故鄉明。拂去歲月的塵埃,回溯時光的煙云,解讀賓川白族先民的歷史滄桑,深感祖先文化積淀的厚重:放眼故園賓川各民族日新月異的發展進步。倍感儕輩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