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融成長包含了金融增長和金融發展兩個方面, 金融增長較多地描述了金融量的擴張, 而金融發展則突出了金融質的提高。 金融成長的過程按照規制結構可以劃分為金融抑制、金融約束和金融深化三個階段。 對于我國金融改革而言, 提高金融成長水平的出路在于增加金融成長中金融發展的份額, 即提高金融質的成長度, 關鍵在于推動金融創新, 金融創新本身歸根到底就是以尋找合理的規制制度結構和規制幅度為目標的金融制度改革。
關鍵詞:金融成長;金融創新; 規制
中圖分類號:F830.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3544(2008)04-0002-04
一、“金融成長”界說
關于“金融成長”的概念, 張杰教授認為, 金融成長是對金融增長和金融發展概念的一種綜合, 成長本身應當包含增長與發展兩層涵義。 成長除了純經濟的內涵外, 還應當包括非經濟的內涵。 比如, 金融成長不僅包含金融市場的完善與金融結構的變化, 還包括金融結構的空間差異、部門差異、金融制度的變革、金融觀念的轉變、金融努力程度高低及金融文化的形成等。 [1] 顯然, 金融成長是質與量的有機統一。 為了進一步理解“金融成長”這一核心概念, 我們有必要對“金融增長”和“金融發展”的概念做出明確說明。
在已有的金融理論研究中, “金融增長”指金融資源存量與流量的相對規模和金融資產規模相對于國民財富的擴張。 “增長”本身是一種數量符號, 其大小、 快慢的狀態無法說明金融發展的問題, 只是一種表現。 如在戈德史密斯那里, 主要用金融相關比率(FIR)指標即金融資產總量與GNP的比值來反映金融增長; 而在麥金農那里, 則用M2/GNP來衡量金融增長水平。 而“金融發展”的概念則相對深刻, 如戈德史密斯認為: 金融發展就是指金融結構的變化。 麥金農和肖則認為“金融發展”是指金融市場的形成和完全化的過程。 實際上這兩種定義所強調的無非是: 金融發展與金融資源的配置效率和使用效率是直接相關的。 其實我們不難發現, 金融增長較多地描述了金融的量的擴張, 而金融發展則突出了質(金融素質)的提高;作為質與量相統一的“成長”則更利于在內涵上將兩個概念更好地統一。 金融增長反映了金融成長中“量”的規定性, 而金融發展反映了金融成長中“質”的規定性。 對于正常的成長而言, 增長與發展同樣重要, 二者無法相互替代, 任何一方的不完全將造成成長的障礙, 金融成長同樣如此。
二、金融成長的形式與階段
(一)質的成長與量的成長:金融成長的兩種形式
“金融成長”兼有“金融增長”與“金融發展”之意, 也使金融成長表現為量的成長和質的成長兩個方面。 量的金融成長更直接地表現為金融機構數量、 金融產品或服務種類、 金融資源總量等方面的增加。 可見, 金融量的成長亦可視作規模成長。 而質的成長則更多地表現為金融結構的改變、金融市場的完善、“金融內生穩態”①的形成。 但這種成長主要是金融“素質”的成長而非規模成長。 因此, 我們認為金融成長分為量的成長和質的成長兩個方面, 量的成長表現為規模成長, 而質的成長則表現為素質成長, 即規模成長指“增長”, 而素質成長指“發展”(如圖1)。
一國金融成長通常是這兩個方面的綜合表現, 但在多數情況下金融成長由于二者成長度不同而表現為其中一方面。 當然, 金融成長的兩個方面的劃分是相對的, 二者并不存在明確的分界線。 金融規模的擴張(量的成長)只有在作為質的成長“結果或績效”時,才有利于整體經濟的發展。 同樣,質的金融成長也伴隨金融規模的擴大。 由于金融只是一個系統名稱, 所以我們討論的金融成長同樣包括:單個金融主體的成長、 金融群體的成長和整體金融的成長。
一般而言,衡量金融規模成長的重要指標有:金融資源的總量和人均占有量、金融工具總量、金融機構數量及金融資源的流動性。 金融資源總量和人均占有量越高說明一國經濟的“金融化”① 程度愈高; 金融工具總量和金融機構數量則體現了金融在一國經濟發展中的作用; 金融資源流動性主要反映一國金融在經濟發展中的活力。 金融成長的真正內涵在于成長帶來的經濟效益, 其必然最終表現為一國經濟的成長和壯大。 金融成長往往受到資源儲量、儲蓄總量、人均可支配收入及金融制度的制約。特定條件下的金融成長是有邊界的, 但從時間概念出發, 金融成長又是無限的。
金融成長的根本和主要方面在于金融質的成長。 金融質的成長是金融機能提升和金融結構向合理化不斷演進、 變遷的過程。 它反映的是金融成長的“質態”特征。 金融的質的成長更集中地表現為金融主體自組織能力的增強和社會、經濟效益的提高。 具體包括金融制度的變遷、 管理的改善、 技術的進步、 文化的發展、 結構的進化和金融生態環境的形成等。金融成長的關鍵在于金融主體的全面成長。
(二)抑制、約束、深化:金融成長的三個階段
譚儒勇博士提出:“金融發展的過程包括三個階段:金融抑制、金融約束、金融自由化。 ” [2] 特定的金融成長階段是一國金融在該階段成長度和成長類型的表現, 同時也映射出該國金融成長的狀態(見圖2)。 ②
筆者認為, 金融成長不可能存在“自由成長”的空間, 沒有“規制”的金融市場必然是無效率的, 而政府規制下的以實現金融深化為目標的金融成長則更符合實際。 所以金融成長的高級階段不應該為“金融自由化階段”,而應當是“金融深化階段”。因此, 金融成長的過程按照規制結構可以劃分為金融抑制、金融約束和金融深化三個階段;按照成長類型可以分為金融增長階段和金融發展階段;按照成長的組織形式則可以分為他組織成長階段和自組織成長階段。 本文主要結合規制結構分析金融成長的過程。
金融成長的三個階段在時間上具有繼起性, 而在空間上具有并存性。 金融成長過程的這兩個特征為我們的分析提供了一個參照系。 首先, 發達國家金融成長的過程從歷史的角度為我們提供了分析金融成長的經驗參考; 其次,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所處的金融成長的不同階段為我們比較分析提供了現實條件。 金融成長的過程實際上是政府在金融領域角色轉變的過程。 在金融抑制階段, 政府主導經濟發展, 政府通過配給制分配金融資源并以此來支持其發展戰略。 這往往容易造成金融資源的不合理配置,導致社會公平與效率的損失。而進入經濟體制轉型階段后,許多國家的金融成長逐漸由“金融抑制”轉向“金融約束”。政府開始逐漸放棄對金融的干預,而轉向政策約束,對金融加以限制,或者對競爭加以引導。 政府通過將利率控制在低于競爭均衡利率的水平上,為金融部門創造一定的租金,為加速金融成長創造“資本積累”的條件。 但必須注意, “金融約束” 作為一組金融政策不是靜態的政策工具,“約束”的程度是隨經濟發展的實際水平不斷調整的。
組織行為理論認為: 交易是個體意愿達成共識的結點。 而組織形式則可以方便個體行動, 使交易成本降低。 現代社會發展使組織規模不斷擴大, 作為交易主體的組織之間要達成共識或一致, 往往需要通過組織以外的力量對組織行為加以限制或規范來降低交易成本。 政府在金融領域的作用實際上是對金融交易中主體行為的限制和規范。 但政府的作用只是一種“他組織”形式, 而金融成長本身必須通過金融系統內部的“自組織”來實現(見圖3)。[3]
因此, 我們認為金融抑制和金融約束屬于“他組織” 形式的金融成長。 即金融成長主要依賴金融以外的政府的力量來維持系統的運轉(見圖4)。而金融成長的第三階段“金融深化”則屬于“自組織”形式的金融成長。 即在該階段, 金融成長主要依賴金融系統內部的內生穩態來運轉。 “金融約束”在金融成長中是介于“金融抑制”和“金融深化”之間的一個過渡階段, 是經濟轉型期一種特定的金融成長狀態。 金融成長在該階段的“約束”是后一階段“金融深化”的必要準備。 “金融深化”作為金融成長的高級階段也并非自由成長的階段, 正如“他組織無法完全替代自組織一樣, 自組織也無法完全替代他組織。 ” [3] (53) 適度的政府“參與”是金融成長的必要保障。 如何理解政府的適度參與呢?筆者認為:單純地認為政府的“參與”就是“干預”未免太過狹隘, 而“規制”則是對政府“參與”經濟運行的一種極好的概括。 在規制理論中, 干預只是規制的初級形式, 除了計劃干預以外, 規制還包括政策、法規及法律規制, 其中法律規制是規制的高級形式。 法律在約束交易主體行為的同時同樣對政府行為具有約束作用。 本文對規制與金融成長的分析主要從外部制度環境的角度展開。
三、金融成長的制度母體:外部規制
規制對于金融成長, 實際上是一種制度環境。 譬如說, 一國金融是否獨立, 金融資源配置是計劃還是市場的, 金融市場是封閉的、 壟斷的還是競爭的,政府管制較多還是管制較少,等等。外部規制對于金融成長之所以重要, 是因為它直接影響著金融系統運作的組織費用和交易費用, 從而外在地決定了金融成長的空間。 托馬斯(Robert P.Thowmas)和諾斯(Douglass C.North)曾用外部規制結構來解釋西方世界的興起, 其中“產權”制度在決定西方國家興起和衰敗中至關重要。 其他制度還包括能促使經濟單位實現規模經濟、鼓勵創新、保護產權和專利、提高要素市場效率、完善市場等制度。
金融成長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外部環境, 而這一環境主要是指金融規制。 外部規制將從制度上給定金融成長與金融市場的最大可能性邊界, 并決定金融成長的方式和成長率。 現代西方學者關于金融的研究,對金融內部組織(包括金融機構內部治理結構、金融創新、金融工具及金融衍生品)的研究和金融外部規制的研究是并重的。但不難發現,西方發達國家已進入金融成長的高級階段, 金融創新的發展成為外部規制變化的主要原因。 而在我國這樣的轉型國家, 則處于金融約束階段。 與西方發達國家相反, 我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外部規制結構變遷促進金融創新, 推動金融成長。 原因在于, 在西方既定的制度下, 人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 當金融機構內部治理非常完善的時候, 其組織效率將很高, 組織費用下降, 企業在很大程度上替代市場對資源的配置作用, 由金融微觀主體推動的金融成長是必然結果。 而在我國, 經濟轉型尚處于市場替代政府的階段(見圖5)。
金融機構“產權”界定不清,金融市場競爭不足,金融機構內部治理不合理是轉型金融的顯著特征。 金融交易成本和組織成本居高不下, 必然導致金融依賴宏觀金融規制的放松來實現成長。 而由微觀金融主體成長推動的整體金融成長則只能是下一步金融改革的目標。
金融部門從政府部門的分離不是單純的結構變化, 而應該是本質的變化。 即金融資源的配置要由以前的計劃配置轉向以政府規制為外部環境的市場配置; 金融成長主要依靠金融系統內部自組織的內生成長。 在他組織的外生成長模型(圖4)中, 政府部門和金融部門一般是合為一體的(如圖5中a圖), 金融部門的信用創造并不以企業部門和個人部門的儲蓄、投資需求為依據,而主要是基于政府部門的投資偏好。 因此, 金融部門實際上是一個貨幣供給機構。 而在自組織的內生成長模型(圖3)中, 政府部門和金融部門是分離的(如圖5中b圖), 金融部門的信用創造以政府部門、 企業部門和個人部門的儲蓄、投資需求為依據。此時政府、企業和個人在金融交易中都是平等的交易主體, 共同受規制制度的限制。 金融機構不再是簡單的貨幣供給機構。
在圖3和圖4兩個簡單模型的基礎上, 結合圖5我們可以進一步得出一個金融成長的擴展模型。 在擴展模型中, 政府部門實際上包含了中央銀行, 而金融部門則完全由具有獨立金融人格的商業性金融主體組成。 該模型中, 國民收入作為個人部門和企業部門的收入, 需要通過金融部門加以動員使用才會對金融成長產生效用, 而不是由政府支配和使用國民收入。 二者對金融成長的效用是不同的。 政府的經濟計劃不可能是完備的, 而經濟成長對企業部門和個人部門這兩類極其重要的微觀主體的需要就是對市場的需要。 一旦由微觀部門占有國民收入的大部分比重, 則必然存在通過獨立的金融部門和金融市場對資金進行動員配置的必要性。 從這一意義上講, 資本供給和經濟發展必然依賴于金融成長。
擴展模型中金融部門的“獨立性”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 這里不是指金融部門必須受政府的控制, 而是指金融部門的活動必須在政府規制下進行。 原因在于, 金融資源從投資角度來講其專用性較高。 奧利弗·威廉姆森(Oliver E. Willianmson)是較早注意到交易中“規制結構”的經濟學家。 他在1979年的文章中寫道:“規制結構——交易在其中進行議價成交的制度母體——是隨交易的性質而變化的。”他按照投資的專用性程度將規制結構劃分為三種類型:“非交易專用性”、“半專用性”、“高度專用性結構(特質)”。 但威廉姆森明確指出, 所有規制結構的效用都依賴于——私人產權得以確立、公正的法律制度得以行使、商業契約受到保障的“自由經濟”……這一法律框架。
在我們看來, 最重要的恰恰是這一法律框架。金融主體產權的確立、 公正的法律制度得以行使、金融交易契約受到保障, 不僅僅是金融規制有效實施的關鍵, 同樣也是金融成長的關鍵所在。 因此擴展模型的真正意義在于金融成長的外部規制結構問題。
四、結論
總體而言, 不管是轉型國家以維護國家金融獨立與安全, 促進金融成長為目標的外部規制, 還是發達國家以確立激勵機制(指能使個人收益與集體收益相一致的激勵機制)和降低交易費用,促進金融成長為目標的外部規制, 其關鍵都在于規制制度結構和規制幅度是否合理。 對于我國金融改革而言, 提高金融成長水平的出路在于增加金融成長中金融發展的份額,即提高金融的質的成長度,而金融質的提高關鍵又在于推動金融創新, 金融創新本身歸根到底就是以尋找合理的規制制度結構和規制幅度為目標的金融制度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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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郄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