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小崗:我們分田到戶
1978年秋,時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萬里向中央直陳農民的貧困,并提出把土地劃給農民建立責任田,以扭轉困局。
萬里的提議。很快得到鄧小平、葉劍英的支持,鄧小平還重申了“白貓黑貓論”。
其實,那時萬里已經在安徽采取了一些支持包產到戶的措施。1978年春夏之交,安徽發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災,大批農民背井離鄉外出乞討。安徽省委立即召開緊急會議。會議決定:集體無法耕種的土地,借給社員種麥種菜。鼓勵多開荒,誰種誰收,國家不征統購糧,不分配統購任務。
這個大膽的決策,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也鼓勵了小崗生產隊的分田到戶破土而出。
1978年12月的一天夜里,鳳陽縣梨同公社小崗生產隊18名農民代表聚在村民嚴立華屋里,神態嚴峻地寫下一紙契約,全文大意如下: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如此后能干,每戶保證完成全年上交公糧,不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干部坐牢殺頭也甘心,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撫養到18歲。
1979年,暗中實行了分田到戶的小崗生產隊大豐收,全年糧食產量由原來的1.5萬公斤猛增到6萬公斤。小崗生產隊第一次向國家交了公糧,還了貸款。
萬里:“我走我的獨木橋”
十一屆三中全會通過了《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建議》。這個文件放寬了農業政策,但仍明文規定“不許包產到戶”。
但是,實行包產到戶地區的示范效應是擋不住的。1979年春,各地農民紛紛將人民公社的土地重新劃分,三五戶結為小組,共同擁有一份土地。
“不是包產到戶不行嗎?我們來個包產到組!”農民們這樣說。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大氣候不一樣了,各地干部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在此時,發生了“張浩事件”,包產到戶差一點被中斷。
張浩是甘肅省檔案局干部,他回洛陽老家探親。看到那里正在搞包產到戶、包產到組,分地分牲口,于是以激烈的措辭給中央寫了一封信。信中說,“三級所有、隊為基礎”搞了二十幾年,群眾已經習慣。現在搞包產到戶,是倒退,會搞亂干部群眾的思想,給生產造成危害。
1979年3月14日,當時中央分管農業的領導人給人民日報社負責人寫來一封信,并附上張浩的來信,說當前農村出現了搶牲口、搶農具的混亂現象,影響了集體經濟的鞏固,要報社趕快發表這封來信。并把他的指示改成評論一起發表。
當夜,報社總編室直接處理稿件,把領導同志的指示改為“編者按”,與張浩的信《“三級所有、隊為基礎”應當穩定》一同在1979年3月15日的報紙上發表,版面處理得相當醒目。
大多數人看到這天的《人民日報》后,認為這是黨的農村政策的最新體現。有的縣農民停止春耕,說:“報上又批評啦!算啦!不干啦!”
萬里叫秘書打電話給鳳陽縣,對那些不知所措的人說:“《人民日報》能給你飯吃?”
3月12日至24日,國家農委請七省農村工作部門和安徽三縣的負責人在京開會,會后形成的紀要仍然堅持“不許包產到戶”。
同時,中央分管農業的領導同志批評萬里是“好行小惠”、“變相單干”,指責萬里不學大寨。
萬里回敬說:“你們不要強加于我們,我們也不強加于你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萬里指示安徽省委給《人民日報》寫信,反駁張浩。
3月30日,《人民日報》頭版發表安徽省農委辛生、盧家豐的來信,題為《正確看待聯系產量的責任制》。文章尖銳批評了張浩的信和“編者接”給農村造成的混亂。編輯加的“編者按”還說,3月15日刊登的張浩的來信和“編者按”有些提法不夠準確,各地情況不同,怎樣搞好責任制應和當地干部群眾商量,切不可一刀切。
《人民日報》發表安徽的反駁文章,極大地緩解了包產到戶的壓力,也反映了《人民日報》支持改革的立場。
鄧小平:“思想不夠解放”
鄉下的消息不斷傳到城里來,十有八九是農民如何不聽約束,造成混亂:土地被瓜分得七零八落,碰到好地大家都搶,有的竟被分割成幾米寬:農具拆了,拖拉機大卸八塊;五保戶沒人過問,勞動力少的人家唉聲嘆氣;民辦教師把學生撂在教室回家種地去了……
當時,貴州省委第一書記池必卿用這樣的話概括從1979年到1980年初的形勢:“像一場拔河比賽。那一邊是千軍萬馬的農民,這一邊是干部。”
1980年5月31日,鄧小平就農村問題發表重要談話。他說:“農村政策放寬以后,一些適宜搞包產到戶的地方搞了包產到戶,效果很好,變化很快……有的同志擔心,這樣搞會不會影響集體經濟,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
鄧小平說,總的說來,現在農村工作中的問題是思想不夠解放。
這年8月,萬里升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同家農委主任,主管全國農業。在鄧小平講話和萬里主政全國農業后,全國農村工作思想進一步解放,推動了包產到戶的發展。
“陽光道”與“獨木橋”
1980年9月,剛剛調整的同家農委班子召開包產到戶問題座談會。各省、市,自治區黨員書記參加。開始有少數地方領導人表示支持,多數沉默,也有提出尖銳指責的。
時任國家農委副主任杜潤生受命在會上作報告。杜潤生存激烈的爭論中機智地圍繞解決溫飽問題侃侃而談:包產到戶能較快解決溫飽問題,對貧困地區作用巨大。當時解決溫飽問題,是各省領導人最急迫、最頭疼的問題。任何反對包產到戶的人也不能不承認。在那些極端貧困的地區,除了包產到戶,別無選擇。杜潤生的講話援引了很多實地調研材料,很有說服力。
這樣,爭論的聲音小了些,會議基本達成共識:作為解決溫飽問題的特殊政策,可以住貧困地區實施包產到戶。
會議后來形成《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葉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通知》,即“中發1980年75號文件”。
“75號文件”雖然沒有從正面肯定包產到戶是社會主義的責任制,但強調推廣責任制要因地制宜。分類指導,允許有多種經營方式、多種勞動組織、多種計酬方法同時存在,不搞一刀切,對貧困地區,包產到戶是聯系群眾、發展生產、解決溫飽問題的一種必要措施。
在這次會議上,黑龍江省委第一書記楊易辰和池必卿又一次展開了,“陽關道”與“獨木橋”的爭論。
11月中旬,《人民日報》以整版篇幅發表長文《陽關道與獨木橋》,以兩位省委第一書記的對話為引子,闡述了包產到戶出現與發展的必然性,受到廣大農民歡迎。文章也引起一些還沒有擺脫“左”的思想的人的反對,有一個省當時正在召開政法工作會議,會上有人竟要求追究《人民日報》文章的法律責任。
然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也最具有說服力。
1980年是中等年成,年終統計農業產量,以生產隊為核算單位的不增不減:實行包產到組的增產10%~20%實行包產到戶的增產30%~40%。
“隊不如組。組不如戶”這句話1979年在安徽得到了證明,一年后,再次在全國得到證明。至此,包產到戶之爭塵埃落定,并在全國各地農村實行。
(摘自《大突破——新中國私營經濟風云錄》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原標題為《鄧小平支持“包產到戶”大突圍》本刊有刪節)
編后:30年前,由包產到戶發端,農村改革勃然興起。波瀾壯闊。極大地改變了農村社會的面貌。這一切,都是解放思想的結果。今天,在深化農村綜合改革的道路上,我們仍然面臨著諸多的矛盾和新的問題,包括如何增加農民收入?如何探索集體經濟有效實現形式?如何發展農業集約化經營?等等。怎樣解決?答案還是:繼續解放思想。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演奏出更加氣勢磅礴的農村改革發展的新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