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的姐姐回家了

弟弟不哭

2001年12月11日晚，山東萊蕪。趙曉蕾和趙曉雨兩姐弟正在做作業(yè)。這時電話驟響，奶奶楊秀雯拿電話的手突然顫抖，幾乎站立不住。“怎么了奶奶？”姐弟倆驚呆了。

“老天爺啊……”

原來，這是個報信的電話：姐弟倆的父母在車禍中喪生……

趙曉蕾和趙曉雨出生于1984年，是一對雙胞胎。2001年，姐弟倆都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萊蕪一中，父母甚是欣慰。為了一家人的生計，父親趙金河東籌西借買了輛二手小貨車跑運輸。然而就在這天，夫妻二人在去泰安送石子的途中不幸雙雙罹難……

“爸爸……媽媽……”在父母下葬的那一刻，趙曉雨凄厲地哀叫，“姐姐，我們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姐姐用淚臉貼緊弟弟，邊哭邊安慰他：“弟弟不哭，爸媽走了還有姐姐照顧你……”弟弟抱住姐姐，悲慘的哭聲在寒風里嗚咽……

父母去世后，一家三口的生活全靠奶奶每月800元的退休金支撐。姐弟倆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每天放學一回家，他們爭著幫奶奶做飯，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一直愛美的趙曉蕾還撿來弟弟穿過的衣服穿。

可就在姐弟倆參加高考的半年前，成績優(yōu)秀的趙曉蕾卻突然大幅退步，這讓老師和奶奶都感到十分奇怪和焦急。原來，趙曉蕾不愿看到奶奶獨自支撐這個家，故意在考試時將題做錯，“成績退步”不過是她輟學的借口。

2003年春節(jié)過后，趙曉蕾只身前往青島一家服裝廠打工。此后每月的18日，她都會給家里寄回600元錢；每個周末，她都會給弟弟發(fā)一封電子郵件，了解弟弟的學習情況。在弟弟的再三追問下，她終于告訴了弟弟自己“成績退步”的真正原因。

明白了姐姐的苦心，趙曉雨學習更加刻苦。2003年高考后，趙曉雨被南京林業(yè)大學錄取。他立即給姐姐發(fā)了電子郵件：“姐姐，我考上大學了！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我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你……”

然而，郵件發(fā)出數天，竟音信全無；平時半個月就會給奶奶打一次電話的姐姐，這次隔了一個多月也沒有聲訊。由于趙曉蕾沒有手機，廠里的電話和地址也沒有給家人留下，趙曉雨和奶奶心急如焚。

2003年9月初，眼看就要去學校報到了，趙曉雨決心去青島尋找姐姐。就在這時，他收到了姐姐的郵件。姐姐告訴他，原來的廠子倒閉，自己已離開青島來到深圳，因為一時沒有找到工作，怕奶奶擔心，所以就一直沒有打電話。

趙曉雨狠狠地埋怨了姐姐一通，說奶奶因為著急都病倒了。趙曉蕾滿懷歉疚地回信：“姐姐最近很忙，以后一定多給你們寫信。弟，考上大學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后找個好工作，這個家全靠你了……”

姐姐的愛有多深

奶奶拿出孫女打工寄回的錢，又東拼西借才勉強湊齊8000元學費。學校了解趙曉雨的家庭情況后，主動為他減免了部分學費。即便如此，趙曉雨的生活依然十分拮據，常常利用節(jié)假日到飯館里洗菜、端盤子，補貼零用。

在郵件里，趙曉雨跟姐姐談起生活的艱辛，姐姐每次都安慰他。然而，趙曉雨覺得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他不想拖累奶奶和姐姐，竟?jié)u漸地失去了求學的信心。

就在這時，趙曉雨突然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郵件：“你好，我是北京一家私營電子公司的老板。通過信息查詢知道你是位貧困大學生，我很想資助你，在你上大學期間，每月匯給你1000元錢。如果你愿意接受資助，就寫郵件或者打電話把銀行賬號告訴我。周樹鈿。”

敏感而要強的趙曉雨沒有多想，就把郵件刪掉了。誰知兩天后，周老板又給他發(fā)來郵件：“……我資助你是無償的，請你不要有顧慮。幾年前，一位山東萊蕪的好心人幫助過我。當我事業(yè)有成決心報答他的時候，他卻離開了人世。他是你同鄉(xiāng)，這也是我選擇資助你的原因。”

趙曉雨覺得此人言辭誠懇，就回了信：“尊敬的周老板，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不過，你的資助，我一分錢也不能要。如果你要報恩，可以到我家鄉(xiāng)投資，我代表父老鄉(xiāng)親歡迎你。”

趙曉雨很快又接到周老板的第三封郵件：“趙曉雨，我很佩服你的骨氣，我已打定主意要資助你。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畢業(yè)以后你可到我公司工作兩年，就當還我錢好了！”

趙曉雨看完郵件，心有所動，忙發(fā)郵件問姐姐該怎么處理。趙曉蕾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有人資助是好事呀，這樣姐姐也會輕松一些，不用每月給你寄錢了。”

得到姐姐的許可，趙曉雨終于同意接受周老板的資助。兩天后，趙曉雨收到了周老板的電子郵件：“我已經給你匯了3000元，將這學期的前兩月給你補上，此后每月都會給你匯1000元，希望你好好學習！”

這期間，趙曉雨多次提出要跟對方見面簽個協議，都被周老板婉拒。周老板說，這錢對他不算什么，他相信趙曉雨會遵守約定。可趙曉雨心里總覺得不對勁。

轉眼2004年春節(jié)就要到了，趙曉蕾外出打工已整整一年，奶奶讓曉雨給姐姐寫信，問她能不能回家過年。趙曉蕾回信說，春節(jié)她要值班，等明年吧。就這樣，寒來暑往，趙曉蕾外出打工后的幾個春節(jié)，面對家人的期盼，趙曉蕾不是解釋說車票不好買，廠里也忙；就是說掙錢不易，想省點路費；或者又說才談了個男朋友，要到他家過年……

姐姐天堂歸來

2007年春節(jié)過后，班上的同學陸續(xù)開始聯系實習單位、找工作了，趙曉雨撥通周老板的電話，說希望到他的公司實習，以便畢業(yè)后盡快投入工作。誰知周老板說公司最近不景氣正在裁員，希望趙曉雨盡快找到別的工作，屆時雙方再會面。

趙曉雨聽從了建議，在萊蕪找到了一份工作。當趙曉雨提出到北京面見周老板表示謝意時，周老板說過幾天萊蕪有業(yè)務，他會順道與他會面。

2007年5月的一天，趙曉雨正在家休息，電話鈴響了，是周老板打來的，他說自己已到萊蕪汽車站了。趙曉雨很奇怪，他怎么會有我家的電話號碼？便忙說去車站接他。周老板說不用了，他一會兒就到家。趙曉雨更詫異了：他怎么還會有我家的地址呢？

十幾分鐘后，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趙曉雨的家門口，趙曉雨和奶奶期待已久的恩人周老板下了車。他懷里還抱著一個用紅布包著的盒子，祖孫倆滿腹狐疑。

“你就是周老板嗎？”楊秀雯老人拉著恩人的手問。“奶奶，我就是周樹鈿，但我不是周老板。”進了屋，周樹鈿把那個盒子捧到桌上的時候，突然失聲痛哭：“曉蕾，到家了，你的心愿我總算完成了……”仿佛晴天霹靂，奶奶一下子暈倒在地，趙曉雨也是悲痛欲絕！

周樹鈿是山東泰安人，比趙曉蕾大4歲，是車間組長。趙曉蕾因每月要往家里寄600元錢，手頭常常吃緊，周樹鈿便時常主動借錢給她。周樹鈿對趙曉蕾體貼入微，兩人最終相戀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天，趙曉蕾在上班時突然昏倒在地，周樹鈿急忙抱起她直奔醫(yī)院。經查，趙曉蕾竟患了腦瘤，醫(yī)生說趙曉蕾最多還有半年的生命！得知弟弟要去青島找她，趙曉蕾讓周樹鈿幫她回了一封電子郵件，騙弟弟說自己已經去了深圳。

趙曉蕾常常對周樹鈿說：“我死了不要緊，可是弟弟的學費怎么辦？”最終，她想了個辦法，讓男友扮演自己和“周老板”的雙重角色……

2003年12月19日，趙曉蕾病情急劇惡化，彌留之際，趙曉蕾緊緊拉著男友的手說：“樹鈿，我不行了。這世上，我放不下很多人：你，奶奶……最放不下的就是弟弟……拜托你幫我照顧他們。”

趙曉蕾囑托男友，一切真相要等弟弟大學畢業(yè)找到工作以后再說。“到那時，你去我家，代我看看奶奶和弟弟，我好想他們啊！”趙曉蕾的第二個愿望，就是把自己的骨灰和父母安葬在一起，她要好好地陪伴父母。“我這輩子最感激的就是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啊……”

聽完周樹鈿沉痛的講述，楊秀雯老人與孫子抱頭痛哭，她邊哭邊說：“雨兒呀，你知道嗎，你可憐的姐姐并不是你父母親生的啊……”悲從中來的趙曉雨感覺像在做夢。

1984年11月28日，在萊蕪醫(yī)院，母親王麗華生下了趙曉雨，正準備出院時，發(fā)現同產房一個婦女不見了，床上留下一個哇哇大哭的女嬰。她喜歡閨女，就把女嬰抱回家，一家人逢人就說是生了個龍鳳胎，那女嬰就是趙曉蕾，后來又在民政部門辦理了收養(yǎng)手續(xù)。曉蕾的收養(yǎng)證和曉雨的出生證一直藏在一個小鐵盒里。

在收拾父母遺物時，趙曉蕾曾無意中打開鐵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不是父母領養(yǎng)了自己，家里生活也不會那么困難，父母就不會大雪天還去送貨，也就不會出車禍了……趙曉蕾從此開始了報恩行動……

（吳寶河薦自《前衛(wèi)》原標題為《星空下還有“蟲兒飛”報恩的姐姐回家了》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