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紅毛衣

閱讀提示

注音識字：

聆ｌíｎɡ聽 麋ｍí鹿

趾高氣揚：高高舉步，神氣十足，形容驕傲自滿，得意忘形。

泠（ｌíｎɡ）泠：形容聲音清越。

孔威先生是我的鄰居。他已經很老了，總是拄著個拐杖。盡管他的孩子希望他能跟他們住在一起，但他還是堅持一個人呆在那間又舊又小的屋子里。

我總是想不通，媽媽告訴我：“因為他愛自己的房子。”

“可是那樣的房子，有什么好的呢？”

媽媽笑著回答：“他喜愛那扇有裂紋的窗戶，那長滿青苔、傾斜了的屋頂；喜歡站在自家窗口看柳樹在風里搖曳，聆聽流過屋旁的泉水泠泠歡唱的聲音。”

或許孔威先生也是這么想的吧，可我還是覺得他是個孤僻無聊的老頭子，總是一個人躲在那間屋子里，沉醉在過去的回憶中。他的日子就像發霉的面包，沒意思透了。

今天，媽媽告訴我，孔威先生想讓我去他家見個面。不用猜，肯定又是讓我幫他跑跑腿、買些小東西的乏味事兒。

當我敲開他家的門后，他請我幫忙，把他那雙穿壞了的鞋子送到鞋匠張泰先生那兒，看看能不能修好。

就在他用舊報紙包裹那雙鞋子的時候，遠處開來了一輛汽車，汽車里坐著一對父子，他們停下來問哪里有水喝。我指了指屋子不遠處的泉水，還有那里掛著的用空罐頭瓶制成的杯子。

那個男孩子穿著一件紅毛衣。這件毛衣的大小正適合我。我一眼就看上了那毛衣上的圖案：一只麋鹿高昂著頭，展示著它漂亮的犄角。我確信，這是我見過的最棒的毛衣?選

就在那個男孩喝水時，孔威先生養的兩只小狗湊了過去，輕輕地咬了咬男孩的褲腿。男孩發現了，就逗兩只小狗玩。

我見他是個友善的男孩，就壯起膽子問他，毛衣是在哪兒買的，花了多少錢。男孩說，就在城里的大商店，花了三美元，那里還有滿滿一架子這樣的毛衣。

他們離開時，我聽到男孩央求他爸爸把小狗買下來，可是他爸爸似乎沒有在意他在說什么。

孔威先生把包好了的鞋子遞給我，然后把手深深地插到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美元和２５美分。他說：“真抱歉，孩子！我沒有多余的錢了，事實上，它們是我僅有的一丁點兒錢了。”

我知道，孔威先生說的是實話，可是他為什么就不讓家人養著他呢！他真是個可憐的怪老頭兒！

離開之前，我幫他劈了燒壁爐用的木柴，這讓我的手指頭疼得厲害，但我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件漂亮的紅毛衣上?選

劈完柴后，我把鞋子夾在胳肢窩下，上路了。

孔威先生站在門口喊：“你告訴鞋匠，要修好它們！修鞋的時候，我只能穿著襪子，靠著火取暖了。”

我真是太想要那件紅毛衣了！我先回了家，溜進廚房，從廚柜上藏著錢的杯子里拿了三美元，接著匆匆忙忙地跑去告訴媽媽。她聽了我這個并不過分的要求后，無可奈何地笑了。

我跑到城里，找到男孩說的那家商店后，急切地尋找起那款紅毛衣。果然找到了！付過三美元后，我立即把那件紅毛衣穿在身上。出了店門后，我抬頭挺胸，踱著步子，趾高氣揚的樣子就像毛衣上的那頭麋鹿。

我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張泰先生的鞋店，把那雙舊鞋擺在柜臺上。鞋匠伸手拿過鞋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了看，然后遞給我，惋惜地搖了搖頭說：“這鞋子破得不成樣了，沒法去修了，扔了吧。”

我抱著鞋子站在十字路口發呆，跟前浮現出可憐的孔威先生，他蜷縮著身子，靠著壁爐烤火取暖，兩只沒有穿鞋的腳板相互摩擦著……他很需要一雙鞋子，否則他會很難過的。

我在街上緩緩地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賣毛衣的那家商店門前。這時我摸到了口袋里孔威先生給的那一美元２５美分，我不再猶豫了，立刻脫下毛衣，推開了那家商店的門。

“我想，我不需要這件毛衣了，我剛剛才買的。你看能給我換成一雙鞋子嗎？是這樣的鞋子。”我把孔威先生的那雙不能再修的鞋子拿出來給商店的老板看。我還告訴他是誰需要一雙鞋子，還有這舊鞋已經不能再修的事。

“哦，我認識那位老先生，他來過我店里好幾次。他需要一雙柔軟舒適的鞋。”老板邊說邊轉身，從鞋架頂上抽出了一個盒子，我看到標簽，上面寫著四美元５０美分。

“我剛才付了這件毛衣的錢。可我這兒只有一美元２５美分了。”我忐忑不安地說。

老板沒有說話，他從貨架上抽出一雙襪子，把它們分別塞進兩只新鞋子里。

我把那件紅毛衣與一美元２５美分留在店里，用報紙包好新鞋后走了出來。

一種奇妙的感覺忽然占據了我的心。

當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孔威先生的那間小房子時，我想起了媽媽說過的話：“暴風雨過后，陽光會更加燦爛；在黑暗的山谷里仰頭可以看見最美麗的星空；當承受了一系列的悲傷之后，我們更懂得快樂是什么！”因此，我決定在讓孔威先生感到快樂前，先讓他有點兒小小的失望。這不算壞吧？

我走進孔威先生的房子，對倚坐在扶手椅里的老先生說：“鞋匠沒法修你的鞋子。他說，鞋底全壞了，沒法縫合上了。”

我以為我的話應該使他感到傷心才對，然而，我卻沒有看到他有一絲的沮喪。相反，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快樂的光芒，這讓我非常迷惑。

“沒關系，把它們給我吧，我自己能修好。”他接過鞋子，輕輕

地打開包裹著它們的舊報紙。

當他的雙手觸摸到那雙用柔軟的牛皮制成的新鞋的一瞬間，他突然淚流滿面。然后他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抽出來一件嶄新的紅毛衣，那上面印著一頭昂首張望、步態矯健的麋鹿！

“今天早上，我看到你非常喜歡這件毛衣，”老先生說，“那對父子打獵回來時，我用我的一只小狗換了這件紅毛衣。”

我感動得摟住孔威先生的脖子，緊緊地擁抱他。

跟孔威先生道別后，我飛快地跑回家，向媽媽展示了這件紅毛衣，紅毛衣上面有一只健壯的麋鹿，它長著世界上最美麗的犄角。

（選自《小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