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做小孩

注音識字：

ｓｈē ｃｈǐ ｊｉǎｏ ｘｉá ｊｉǒｎɡ ｐò

奢 侈 狡 黠 窘 迫

詞語解釋：

愜意（ｑｉè）：滿意，稱心，舒服。

捉襟見肘（ｚｈǒｕ）：拉一下衣襟就露出胳膊肘兒，形容衣服破爛，也比喻困難重重，應付不過來。

拮據（ｊｉé ｊū）：缺少錢，境況窘迫。

那天，是他的生日，媽媽說：“兒子，你提個要求吧。媽媽一定滿足你。”

他想了好長一會兒，說：“媽媽，我想去看一場電影，我想要您跟我去看一場電影。”

媽媽說：“好，媽媽陪你去看一場電影。”

他從小就愛看電影，媽媽也是從小就愛看電影，并且長大了也愛看。他小時候，媽媽經常帶著他去看電影，那時每次從電影院出來，母子兩人都滿足得愜意，愜意得幸福。這樣幸福的日子，一直伴隨他到小學三年級。

可是后來，他們不去看電影了。那是在爸爸和媽媽離婚以后，爸爸扔下了他和媽媽，去跟另一個女人了。爸爸走后，家里失去了經濟支柱，媽媽只是一個普通工人，廠子的效益也不好，工資很低，母子倆的生活過得捉襟見肘。從那時起，他再也沒有進過電影院，他知道他家不應該再有買電影票這項開支了。

幾年了，他一場電影也沒有看過。今天是他的生日，媽媽讓他提一個要求時，他想了好久，他能體會出媽媽此時的心情，媽媽是想讓他高興。唉，媽媽一定是，并且一直是認為他跟著她受苦了。媽媽總是想方設法讓他高興。只是他家太拮據太困難了，容不得半點“奢侈”呀。

最初他并沒有想到電影，電影在他心里已是一種久違的疏遠的感覺。

最初他想的是讓媽媽送他一件生日禮物，他于是在心里對那些可做生日禮物的物品一件件做著選擇，想選一件既讓自己喜歡同時又能讓媽媽也高興的禮品，可是選來選去卻沒有一件合適的，因為選哪一件他都覺得媽媽或許會心疼，現在禮品店里可以做生日禮物的物品，哪一件的價格都會高到足以讓媽媽“小小地心疼一下”。

可是他是多么想讓媽媽高興啊，這就像媽媽是多么想讓他高興一樣，他寧可不要生日禮物，他不愿讓媽媽心疼，哪怕是“小小地心疼一下”。是想到了一定要讓媽媽高興，他才從禮物想到了電影。他記起來了，媽媽曾經是那么喜歡看電影。他記起來了，小時候媽媽帶著他走進影院，那是一種多么幸福的感覺。

于是他說：“媽媽，我想去看電影。”

他家附近就有電影院，路上，媽媽高興得有點像個年輕的姑娘，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臉上平時總也抹不掉的抑郁一掃而光。媽媽腳步輕快，牽著他的手，有一點把他往前緊拽的感覺，好像媽媽比他還要更迫切地想馬上走進影院。母子二人就這樣手牽著手，興奮地快步地向電影院走。他覺得小時候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他看著媽媽高興的樣子，心想，媽媽是多么喜歡看電影啊，他又想起爸爸曾經講過，他跟媽媽戀愛的時候帶著媽媽看了一場又一場的電影，進了一家又一家的影院，全市幾十個大影院他們全去過，爸爸全憑了一場又一場的電影才把漂亮賢惠的媽媽娶到了手里。爸爸一邊講一邊得意狡黠地擠著眼睛笑。那時的爸爸，還是個好爸爸。

很快到了影院，賣票的小窗口，有人在排隊。媽媽很吃驚地看著影院的門面，這已不是她心里的那家影院了，變化真大呀，真是漂亮，真是豪華。是什么時候這里裝修一新了呢？他告訴媽媽是去年裝修的。

媽媽進而更加吃驚的是電影票的票價，她就要走上前排隊時，看見了售票口用漂亮的美術字貼著的票價：每張票五十元。

媽媽的腳步停住了，她定眼細看，想知道是自己看錯了，但她沒有看錯，確確實實是五十元。媽媽吃驚而窘迫，天哪，五十元一場電影！兩張票是一百元哪，那是他們母子二人十天的生活費！

媽媽輕輕嘟噥了一句：“這么貴。”

“是美國大片。”他解釋道。

媽媽不懂什么“美國大片”，媽媽只知道一張電影票五十元實在太難以讓人接受了。媽媽猶豫著。

他知道媽媽在猶豫，這時真想說咱們不看了。可是，這時候影院的大門又是那么強烈地誘惑著他。這個大片已經上演幾天了，班上男生都看過，下課時總有人鬧嚷嚷地講述電影里的故事和刺激驚險的鏡頭，但他一點沒有插言的資格，只是難堪地聽著，耳根都有些發熱。現在，已經來到影院門前了，他是太想看了。

媽媽仍在猶豫著，放映廳入口處，工作人員一絲不茍地檢著票。媽媽終于像下了決心似的走向了售票口，迅速買了票回來，塞在他手里，小聲說：“兒子，你自己去看吧，媽媽在這里等你。”

“媽媽。”他一時沒有明白媽媽的意思。

“媽媽這么大年歲了，早就沒興趣了，你自己去看吧，媽媽在這里等你就行。”媽媽說。

“媽媽……”他想說什么。

“好啦，快進去吧，馬上要開演了，去吧。”媽媽推了他一把，說，“媽媽一定在這里等你，等你出來時你準會看到媽媽在這里等你。”

媽媽在后面再推了一下，催他加快腳步，入場的人只剩下幾個了。

他快走了幾步，放映廳里已拉響了鈴聲，燈光也滅了，他匆匆進去了，沒有來得及回一下頭。

等他找到座位坐下，電影已開演，他什么也沒有來得及想便跌進緊張驚險的氣氛里了。

兩個小時后，電影結束了，人們從緊張的心情里緩著神兒慢慢往外走。從黑暗里走出來，外面的陽光顯得格外明亮，他一出影院的門，一眼看見媽媽就在那里，正仔細地從出來的人群中尋找著他。他猛地想起他進影院時媽媽說的話，當時電影馬上要開始，他沒有細想這句話，也沒有顧得上順口說出讓媽媽不用等他的話，他只是想媽媽那是在哄他，讓他自己去看電影，他沒想到媽媽竟會真的等他。他這么大了，媽媽不用等他，完全可以自己先回家呀。

可是，媽媽竟真的在等他！

他沒有想到媽媽竟真的就那么在影院門前孤單單地站了兩個小時，此時媽媽站的位置就是兩個小時前她塞給他電影票時的那個地方！

媽媽！他猛地在心里叫了一聲，只覺胸腔堵得難受，呼吸也在喉嚨里哽住。他撞開前面的人，幾步撲到了媽媽跟前，雙手猛地把媽媽的一只手臂摟在懷里。媽媽慈愛地微笑著望著他的臉，問他：“好看嗎？”

他說不出話，鼻腔酸得難受。他點點頭，就勢把頭埋下去，眼淚在眼眶里沉沉地打著轉，他拼命地咬緊腮幫，才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他想叫一聲媽媽，但他只在心里叫著，他此時只要稍一出聲就會哭出來。

“好嗎？”媽媽伸手理一理他的頭發，仍在問，仿佛想知道，這五十元錢花得值不值。

他緊緊地把媽媽的手臂摟在懷里，心底拼命叫著：媽媽，媽媽……

那是他上初一時的事了，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那么小，那么幼稚，完全是個小孩子。

但自從那一場電影之后，他就覺得自己長大了，再也不是個小孩子了。在他心里，那一次生日，那一次電影，那是一件最完美的禮物。好像是他最后一次做孩子，做母親的孩子。

他永遠記住了這最后一次做孩子的經歷，永遠。

“等你出來時，你準會看到媽媽在這里等你。”

哦，媽媽！

他永遠記住了媽媽站在影院門前等他的身影。這身影是那么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記憶里，時間越長，歲月越久，這身影越牢固，越清晰。

（選自《少年文摘》）

●聊聊這篇小說●

母親——最完美的演繹

從牙牙學語到青春年少，從稚嫩青澀到成熟懂事，人的成長需要多少時間才算足夠？也許這是一個漫長復雜的過程，因為我們需要足夠的日子來發現、探索、積累、實踐。但有時候，成長卻可以是一瞬間的事，當心靈深處的某種感觸突然被喚醒，心智便會被開啟，成長，也在這眨眼間完成了神圣的交接。

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將一個細膩感人的故事娓娓呈現。生活的艱辛讓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媽媽舍棄了自己鐘愛的電影，塵封了飽含自己燦爛年華和甜蜜愛情的青春記憶。而在兒子心里，和媽媽一起看電影則成為童年的幸福縮影，一直伴隨著他慢慢長大。懂事的孩子絞盡腦汁斟酌著自己的生日禮物，和媽媽看一場久違的電影成為最佳的選擇。然而，高昂的票價卻令興致勃勃的母子望而卻步。面對兒子渴望的目光，媽媽毫不猶豫地將欲留給兩個人的快樂換成了一張支票交給兒子，自己卻在繁華的影院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等你出來時，你準會看見媽媽在這里等你。”媽媽做到了，她真的站在原地，靜靜地，卻像一記重錘響響地撞在兒子心中，讓他猛然從孩童的夢中驚醒，理解了母愛的深沉厚重，也明白了自己對母親的責任。

如果把孩子的成長歷程看作一部電影，那么母親將是這部電影中最精彩最感人的主角。每一位媽媽都是最棒的表演者，她們無師自通地扮演著母親的角色，從青絲直至暮年。她們揮灑自如、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全情投入。任何電影中的角色同“母親”比起來都會黯然失色。因為只有她們，才是真正投入全部身心，用所有的愛乃至生命來演繹一個角色的人。不要等待漫長的長大，從現在開始，為媽媽鼓掌歡呼吧，作為唯一的觀眾，每一個孩子都有責任為最偉大的母親，獻上最誠摯的感恩與喝彩！（推薦與評析：菲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