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衛土地的憤怒吶喊

段文華長篇小說《血地》評論兩篇

段文華同志的長篇小說《血地》，目前已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發行。我以為，這是一部來自生活前方，散發著現時社會運行熱度，敘事宏大，針砭有力，大有益于我國社會健康發展的現實主義力作，是一部獻給“母親”的史詩。

土地，乃是一個民族、國家生存的母體，發展的根基。加強土地監控，嚴格土地管理，守住耕地底線，是一個關系到我國糧食安全、社會穩定、農民利益和子孫后代可持續發展的重大問題。然而，在社會轉型的進程中，一些人利用職權，官商勾結，上下一氣，以招商引資、發展經濟為幌子，以工業園區開發為借口，偽造撂荒，低買高賣，瘋狂非法征用土地，從中牟取高額利潤，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民怨、民冤，釀成了一個又一個社會悲劇，激起了廣大農民不同形式的反抗。作家感于此，憂于心，動于手，鑄造成了小說《血地》。作者所寫的那些令人心酸的血淚故事，極有深度地表現了農民的愛土之情，失土之痛和護土之堅，提出了“土地腐敗”、“查土制貪”、農民的今日遭遇和未來命運等這樣一些重大的社會問題，是對社會轉型中的黑幕揭發，充分體現了作家紀實寫真，敢于發言的藝術勇氣和位卑不敢忘憂國的藝術情懷，讀之，令人震撼，思之，令人難安。

對于敘事作品而言，情節，不只是人物、事件的載體，而且是一個重要的審美元素。好的情節，以奇致勝，以險奪人，使讀者癡迷于中，忘情于外，戀戀終卷而不忍釋手。《血地》以李建軍、葉子夫婦辛苦四年建設起來的三千畝果園和李金生等村民近千畝耕地一夜之中被寧塬縣縣長何鳴、楊溪鎮黨委書記李福平一伙夷為平地，受到了三橋村數百名村民的群體反抗為始，受害者、執法者與圈地者之間，圍繞著上訪與壓訪，調查與阻調，保存罪證與壓取、銷毀罪證，展開矛盾，推進沖突，斗爭緊張激劇，較量血雨腥風。看《血地》，如深山探寶，曲徑通幽而懸念迭起，路轉峰回而險象環生。又有羅浩與葉子、潘宜平與徐燕兩對情人的愛情糾葛加入其中，使情節更加繁富多姿，動靜相宜，良多興味。

《血地》內涵豐茂。作家以東州市寧塬縣為視點，集中筆力，縱橫捭闔，全方位敘寫楊溪三橋工業園區開發前后的社會風云和斗爭故事。這里，既有官商一體，黑白一道，圈地斂財的瘋狂表演，更有失地農民的不幸遭遇和憤怒吶喊；既有官爺、老板于青樓酒館權錢交易、權色互動的各種丑惡，也有土管干部舍生忘死、秉公執法、為國守土的英雄悲壯；既有當代市井風情的寫意勾勒，也有傳統鄉村四時之景的工筆描繪。而在所有這些展示的字里行間，涌動的是不屈的意志，是葉子、李金生、李天壽等失地農民的無奈、凄苦、怨恨、悲哀的感情激流。它以自己的形象體系警示人們：懲治邪惡，救助農民。這就是這部書的深層意蘊和對于我們生活的價值。

《血地》的最可稱許處，還在于人物形象創造上所達到的可喜高度。作家以細膩的筆觸，為我們描繪了眾多人物。有名有姓的不下30余位，活躍于東州市、楊溪鎮、三橋村生活舞臺，各有聲口、栩栩如生的，亦有20余人，而李金生、葉子、羅浩，則是他們中寫得最有個性、最見新意、最為鮮活的藝術典型。

李金生（“金將軍”），一個農村隨處可見的、普通而又有點倔的瘦老頭，一個當過兵、打過仗、負過傷，建國后又擔任農村基層干部、大有功于國家的老黨員。他為人耿直、剛硬、敢說敢為，因而不討當官的喜歡；他老實、善良，關心他人，熱心公務，受到村民們的普遍尊重；他不居功，不謀利，甚至不習慣提自己的過去，只是默默地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所以至今還是一個窮百姓。作家在他身上濃縮了很多東西，可以看作是千千萬萬中國農民的一個代表。

葉子是從生活中發現的、寫得極有光彩、極有活力的當代農村青年女性。這個飽受苦難的年輕女子，純樸、善良、美麗，如同山間一朵滴落著露水的、人見人愛的野花。她在丈夫死后獨撐其家，獨擔上訪，受千種冷遇而不屈，歷萬般艱難更前行的堅韌與頑強，讓人想起秋菊的某些影子。葉子的生命魂魄，既有傳統鄉村的血脈，又有法律時代的印記。

羅浩貫穿《血地》始終，作家對他用力也最多。他在受命明查暗訪三橋工業園區征地事件中所表現出來的正直，善良，無私，關心他人，嚴于律己，勇擔責任，不怕犧牲的優秀品質，體現了轉業軍人的性格風采，融進了作家的理想愿望，是土管部門成長起來的一代新人形象。

此外，如林振東這個人物也值得重視。他刁滑而有能力，膽大而政治經驗豐富，是個官場的高手，情場的老手，權錢交易的能手，從他身上，人們可以看到當前中國官場的某些側面。作家熟悉機關生活，寫他順手拈來，似不費力，卻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血地》的細節描寫很可一說。葉子家中的那條狗先后在書中出現了5次，每次都各有含義。在解救人質綁架事件中的關鍵時刻，它奮勇撲刀，救了主人葉子的命，暗喻如殘疾之流，人不如狗。特別是第184頁寫狗趴在地上吃面包渣的那個姿態，令人想起它久處饑餓而體質極度虛弱，想起主人沒有男人的艱難和這個家庭在打官司中的荒蕪，一石二鳥，堪稱妙絕。還有細膩、逼真的性描寫，蘊含著對異性之愛的強烈渴望和體驗。作者用動人優美的筆觸描繪了孫月娥、夢月、梁芳、秦寧、韓野等人的性愛歷險，既具有可讀性，又具有認識價值和審美價值。

期待段文華在新的歲月中，以新的姿態，精心打造出新的作品，實現藝術質量的新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