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放虎的中國女人

2007年11月28日，中央電視臺報道了面臨種群滅絕危險的華南虎“國泰”，在南非“老虎谷”成功產下幼虎的新聞。這是近20年來中國第一只在野外環境里出生的華南虎。消息傳出，在海內外引起轟動。與此同時，自掏1000萬美元將這些中國虎送到非洲大草原恢復“野”性的全莉，也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這個通曉7國語言，曾擔任世界著名品牌“古奇”全球認證官的女子為何會對老虎如此著迷？

從“全職太太”到“看看世界”

全莉勻稱的身材，秀發飄逸，微笑中透著優雅，見過她的人都稱她是經典的東方美女。這種美不僅是天生麗質，更由于她的良好教育背景賦予她的脫俗氣質。

1967年全莉出生在北京一個軍人家庭，她從小喜歡動物，家里有很多她和動物在一起的照片。在她眼中，無論虎、獅還是豹，都是“完美動物”，它們強壯、敏捷、柔韌、警覺，充滿了智能和內在的張力，它們身上花紋美麗，光澤閃爍，就像是大自然創造的藝術靈魂。因而她長大后一直想當個野生動物專家，只是參加高考時才發現，當時的大學根本沒有類似野生動物學這樣的學科可供自己選擇，于是她只好在北大讀了4年英語專業。

1987年5月，全莉收到美國沃頓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她到了沃頓商學院求學。兩年后她從美國來到歐洲，在一家著名飲料公司做市場。1990年夏天全莉從西班牙來到意大利，開始了她在意大利7年的“品牌認證官”生涯。從斐拉、貝納通再到古奇，全莉做的事，便是找更多的產品商來授權。無休止的發布會、奢華排場、高級晚裝等等，幾乎占據了全莉的全部時間。

在意大利工作時她認識了在倫敦做投資銀行的斯圖爾特，兩人一見鐘情。在全莉眼里，這位美國帥哥有很多值得欣賞的地方，“忠誠，聰明，工作努力，積極向上。很適合我，也深深地吸引了我。”由此一有時間全莉就飛到倫敦看望他，每個周末都是那樣行色匆匆。她的飛機票攢了一個抽屜。

為了與丈夫團聚，1997年3月全莉辭掉意大利的工作，搬到了倫敦，在斯圖爾特身邊一心一意做起了全職家庭主婦。但她不安于這種優裕卻無聊的生活，一天她對丈夫說：“斯圖爾特，我不能總陪著你，我需要出去走走，去看看世界。”這年夏天她去了非洲，那是一次奇妙的自然之旅。在那里，野生動物攝影師吉姆·伍爾特帶她走到離大象只有幾步遠的地方，近距離地觀看這種體形龐大、性格溫和的動物；又在某個陽光明艷的午后，全莉看見伍爾特坐在一群土狼中間悠閑地曬著太陽。厚實的草地，湛藍的天空，自然的圖畫竟是那么美不勝收! 那一瞬間她發現，原來自己這么多年一直在尋覓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原始、純樸，沒有一點現代文明的侵染，只有自然的大靜大美。“這樣的生活才適合自己的個性!”全莉此時竟欣喜不已。

到南非去拯救華南虎

最讓全莉難忘的是在南非的一次徒步旅行，當時同行的還有向導和一位荷槍實彈的保鏢。她走著走著忽然發現左側草叢里有一只母獅和六七只小獅子，離他們只有30米左右。接著她聽到了持續不斷的低吼聲，原來他們此時已經走進了獅群的地盤，它們正向人發出警告。

大家迅速調轉方向，朝右側前方走去，不料剛走出不遠，右側又聽到獅子的嘯聲，于是全莉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震動! 保鏢和向導都很害怕，只有全莉帶著攝像機還在繼續錄像。但在隊友們的勸說下，全莉最終還是慢慢后退了，直到退出獅子的領域。這次與獅子近距離接觸，讓全莉領略到即使是非常兇猛的動物，它要攻擊也會先給你一個信號。只要你退出它的領地，它就不傷害你。它們捍衛自己的地盤就像人類捍衛自己的國家一樣。

全莉在徒步考察中看到南非在工業發展上雖然無法和西方國家比，但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面卻做得比歐美國家好，尤其是建立了一整套十分成熟的模式。此后她在網上看到中國華南虎的有關報道，說華南虎在中國至少有200萬年的歷史，它不僅是中國特有的虎種，也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老虎亞種，其他如西伯利亞虎、孟加拉虎等都是它延續繁衍出去的。可是如今這種“國寶中的國寶”已經到了瀕臨滅絕的境地，除飼養在動物園里的有60多只外，現存的野生華南虎總量僅為10到30只，比大熊貓要少得多! 這讓全莉內心一顫，她衍生出了一種急切保護它們的念頭。于是全莉帶著美好的愿望回到北京，到國家林業局尋求支持與合作。她那成立“拯救中國虎國際聯合會”的想法得到了林業部門官員和專家的贊賞。盡管國際動物保護組織認為華南虎注定要滅絕，國內也有專家認為拯救華南虎為時已晚，但是，這些聲音不曾讓全莉退卻。

2000年10月，在英國政府有關部門批復下，一個叫“拯救中國虎國際聯合會”的機構在英國正式成立。這是全世界第一個專門為保護中國虎和中國其他大型貓科動物而設的慈善基金組織，還開通了English.savechinastiger.org網站，目的是在國際上宣傳保護華南虎的意義，并尋求國際上的支持與合作。英國BBC野外生活雜志對此進行了報道，在國際上引起廣泛關注。

全莉覺得拯救中國虎的工作最大的困難不是人員、資金、觀念等等，而是在技術上如何解決中國虎基因的問題。因為長期的動物園生活以及近親交配，使中國虎的基因狀況退化，導致華南虎繁殖率和生存率大大降低。所以要想從根本上挽救華南虎，只能從改變它們的生存環境及通過科學的交配來解決。

有人戲稱動物園里的華南虎充其量是“披著虎皮的貓”。此話并非沒有道理，因為它們長期以來“飯來張口”，早已成了‘寵物“，失去了捕捉野生動物充饑的基本生存本領。故要想讓它們”重現雄風“，首先應將它們放到大自然里進行野化訓練。待第一代小母虎學會打獵之后，再讓它們繁殖后代。如此循環下去，華南虎才能逐漸成為真正的野虎。

如此一想，全莉首先想到了有“野生動物天堂”之稱的南非大草原。因為一只老虎要在自然野生狀態下生存，需要至少15平方公里的土地。為了讓華南虎有一個適合野外生存訓練的基地，2001年底全莉在南非小鎮馬可盤尼附近，花100萬美元買到一塊生存著眾多野生動物的大草地。

然而好事多磨，就在辦理這塊大草地的購買手續時，全莉發現這筆購買土地的錢絕大部分竟然被當地兩個以保護野生動物為名而牟利的制片人吞掉了! 一怒之下，她把他們告上了法庭。這場訴訟官司的過程非常漫長，后來才知道其實被騙的遠不止她一個。不過壞事也有好的一面，這場官司一鬧，很多南非野生動物保護專家都知道了有個進行“拯救中國虎”的全莉，他們紛紛加入到幫助中國華南虎的隊伍中來。短短幾個月時間，全莉便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好的野化隊伍。2002年11月26日，全莉代表英國和南非的組織與中國簽署了中國虎野化引進項目合作協議。

此后，她和丈夫又出資500萬美元，在南非購買了面積達340多平方公里的17個破產畜牧場，作為野化中國虎的基地。

中國虎“野”起來!

全莉購買的這個大草原取名“老虎谷”。這片無際的大草原被群山環抱，草原中有條橘子河從中穿過，河流所到之處形成了許多湖泊，明鏡似的就像嵌在草原上的寶石。成群的藍鶴聚在小湖邊挺著優雅的長脖子，翅膀在陽光下熠熠發亮，鴕鳥、斑馬、非洲羚羊都在悠閑散步。

2003年10月，第一批兩只來自上海動物園的中國虎幼崽 “國泰”和“希望”被飛機空運到這里，它倆成了全莉野化工程的起點。沒想到“野化訓練”開始進行得十分艱難，兩個小家伙最初除牛肉外不愿吃任何東西，直到一星期后才吃切好的野雞肉。因為幼虎特別貪玩，放進野化營地的獵物對小虎而言只是一種樂趣。它們竟會和藹地去幫野雞或者麻雀梳理身上的毛，還用爪子去撥弄它們，趕著它們往前走，這真讓工作人員哭笑不得! 追逐奔跑能力特強的野兔可以訓練老虎的靈敏與速度，然而小虎們常常還沒追上兔子，自己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看來長期在動物園圈養的華南虎，它們的很多野外生存的本能真的已經消失殆盡，一些本應屬于虎類的技能，如今卻要由人類重新教給它們，這是令人心酸卻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特別讓飼養員擔心的是，當一只完整的羚羊尸體放在兩只小老虎面前時，它們竟不知這是“食物”。當它們開始撕扯羚羊時，當羚羊的頭突然掉了下來，兩只小老虎竟被嚇壞了，并且跑出了好幾步遠。結果，它們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才把羚羊皮撕開，開始吃肉。

不過令全莉感到驚喜的是，2004年7月2l日灌木叢中出現一頭非洲羚羊，兩只中國虎發現后馬上便追了上去。“國泰”一下子咬住了非洲羚羊的大腿，可惜只咬下一嘴毛，非洲羚羊逃脫了。事后盡管兩只小虎垂頭喪氣，工作人員譚軍卻非常興奮地對全莉說：“我這是第一次看到它們追羚羊。以前只見它們追過野兔、野雞，這么大的動物還是第一次。也許用不了幾天，它們就可以獵殺羚羊了!”果然，7月25日早晨他們看到了最精彩的一幕：一只非洲羚羊進入了中國虎的領地。兩只虎好像是吸取了上次失敗的教訓，“國泰”先出擊，像一陣風一樣追了過去，不過非洲羚羊是賽跑能手，當然是跑得更快。這時，“希望”從另一個方向繞過去迎頭攔截非洲羚羊。非洲羚羊被突然殺出的“希望”嚇呆了，就在一愣神工夫，“國泰”趕來撲上去就是一口，咬在非洲羚羊的大腿上。非洲羚羊還在跑，可它的腿有點瘸，于是“希望”撲上來咬住了它的脖子。兩只沒有經驗的中國虎，這次撲咬了5分鐘，終于徹底咬死了獵物。

這是兩只中國虎第一次獵殺大型野生動物，這時它倆還不到兩歲。這說明對它們的野化訓練是非常有成效的。當晚，全莉和大家一起慶賀這個特殊的節日，因為“希望”和“國泰”開始向野生虎的方向邁出了一大步。2005年初，第二批來南非的名為“麥當娜”和“老虎伍茲”的中國幼虎，也很快就學會了捕食野雞、野兔，半年后就用潛伏的技巧成功獵取了一只成年公羚。

更令全莉感到驚喜的是，2007年8月，一只雄虎同“國泰”交配了，11月下旬喜從天降，“國泰”順利產下一只雄虎! 它比普通虎崽大，體重達1.2公斤，這是近20年來中國第一只在境外環境里出生的華南虎。消息傳出，全國動物界一片歡呼，全莉和同事們更是為之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為運作華南虎野化項目，近年來全莉已先后投入1000多萬美元，這其中絕大部分來自她和丈夫的個人積蓄。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拯救中國虎的行動中，世界各地有數百名鐵桿志愿者；華人慈善家鄧永鏘也捐款5萬英鎊，成龍、楊紫瓊、姜文等大明星無償擔任“中國虎形象大使”。

全莉計劃在未來幾年內野化10只左右的華南虎，以形成一個老虎種群，然后讓它們回到中國山林中成為真正的“百獸之王”! 她說：“老虎畢竟是大型貓科動物，是‘旗艦式’動物，我希望利用它的影響力恢復生態多樣性，如果這個模式成功了，那么以后許多野生動物的保護都可以借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