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標合理使用制度若干問題研究

摘 要：商標合理使用是對商標權的一種限制，是均衡私權利和公共利益的重要制度，也是解決侵權糾紛的重要原則。然而我國《商標法》對此并沒有明確規定，只是在行政法規的層面加以規范，并且存在一些缺陷，因此有待于進一步探討。

關鍵詞：商標合理使用；利益均衡；敘述性合理使用；指示性合理使用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3198（2008）06-0306-02

1 商標合理使用的理論基礎“利益平衡理論”

商標為表彰商品或服務指標志，其首要功能在于有識別商品來源，但并不能因此而絕對排斥其他人的使用。“知識財富本質上是人類共有的”，商標作為知識產品，是在繼承前人優秀文化的基礎上附以創新的結果，“具有個人創造性和社會性的特點”。如果絕對地將商標視為權利人的財富而排斥社會的利益，不僅扭曲了知識產品的產生過程，而且會極大地損害社會的公益。因此，在保護權利人的專有權利時，我們需要平衡權利人的私權利和社會的公共利益，對專有權利作出一定的限制。于是，合理限制商標權的措施由此而產生，合理使用制度便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項限制措施。

2 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國際考察及我國的規定

2.1 有關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國際考察

目前，國際上對商標合理使用的立法已經非常之多。

《知識產權協定》第17條“例外”對商標合理使用制度作了原則性的規定，即“成員可規定商標權的有限例外，諸如對說明性詞匯的合理使用之類，只要這種例外顧及了商標所有人及第三方的合法利益。”

《歐洲共同體商標條例》第12 條規定，共同體商標所有人無權制止第三方在貿易中使用：(1)其自己的名稱或地址；(2)有關品質、質量、數量、用途、價值、產地名稱、生產商品或提供服務的時間標志，有關商品或服務的其他特點的標志；(3)或需要用來表明商品或服務用途的標志，特別是用來表明商品零件用途的商標；但上述使用符合工商業業務中的誠實慣例。

《法國知識產權法典》第L.713-6條規定，商標注冊并不妨礙在下列情況下使用與其相同和近似的標記：（1）用作公司名稱、廠商名稱或標牌，只要該使用先于商標注冊，或者是第三人善意使用其姓氏；（2）標注商品或服務尤其是零部件的用途時必需的參照說明，只要不導致產源誤人。但是這種使用損害注冊人權利的，注冊人的要求限制或禁止其使用。

相比而言，美國對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立法和司法實踐是比較發達的。美國《蘭哈姆法案》第33條明確規定，“將并非作為商標，而是對有關當事人自己的商業上的個人名稱的使用，或對與該當事人的產地有合法利益關系的任何人的個人名稱的使用，或對該當事人的商品或服務，或其地理產地有敘述性的名詞或圖形的使用，作為合理使用；當然這種使用必須是只用于敘述該當事人的商品或服務的正當地、誠實地使用”。這一條規定了描述性合理使用的三個條件：（1）合理使用的標識是“并非作為商標”使用的；（2）合理使用是對敘述性名詞或圖形的使用；（3）合理使用必須是正當地、誠實地敘述當事人的商品或服務。

2.2 我國有關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規定

在我國，《商標法》雖然沒有明確規定合理使用制度，沒有對商標專用權進行限制的條款。

我國對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規范在日益完善，從一開始只規定門店招牌的使用到詳細界定合理使用的構成要件，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進步。盡管如此，僅僅停留在這一步還是不夠的，我國對此制度的規范仍然存在一些缺陷。首先，規范文件過于零散，給司法實踐和維權行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其次，規范文件法律地位過低，不利于合理使用人以此進行抗辯，維護自己的權利。第三，關于商標合理使用的界定仍然不夠清晰，不利于司法實踐的運用。商標合理使用制度是平衡商標權利人和其他廠商利益的重要制度，也是目前解決商標侵權糾紛的重要原則，因此，正值商標法第三次修改之際，希望能將這一制度更加完善、健全。

3 對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幾點思考

3.1 商標合理使用的分類問題

論及商標合理使用的分類，多數學者只討論對描述性商標的合理使用。當然也有學者持不同觀點。黃暉、吳漢東等學者主張“兩分法”，他們把商標合理使用分為敘述性合理使用和指示性合理使用。前者是指“允許商標權人以外的經營者對描述性商標做善意、正當的使用”。后者是指為指明產品、服務的種類而使用他人的商標。馮曉青則主張“四分法”，把商標合理使用分為：敘述性合理使用、指示性合理使用、說明性合理使用和平行使用。

針對上述分類方法，筆者認為“兩分法”更加合理。敘述性合理使用是多數國家認可并采用的使用原則，是指商標權人以外的經營者對描述性商標進行正當的、善意的、非作為商標的使用。而指示性合理使用是美國聯邦上訴法院在“New Kids On the Block v. News America Publishing ， Inc”案中首先確立的，其設立的目的是為了補充敘述性合理使用原則，以更好的維護合理使用人的權益。同時，指示性合理使用也是基于“考慮到消費者對于產品有關的真實信息的需要，以及某些行業慣例”。因此，這種“二分法”已經完全包含了商標合理使用的所有方式，基本可以平衡商標權利人和合理使用者的利益。

細察之，“四分法”是有欠妥當的。其中的敘述性合理使用和指示性合理使用與“二分法”中的兩種類別基本相同。馮曉青教授在談到“說明性合理使用”義時指出，“有時生產經營者為了向公眾介紹自己生產經營的產品的質量、功能、主要原料、用途、產品型號等涉及產品的基本信息，會牽涉到使用他人的注冊商標問題”。接著引用《知識產權協議》第17條“諸如對說明性詞匯的合理使用”的規定來佐證他的觀點。其實，不難看出，作者所指的“說明性合理使用”在本質上與敘述性合理使用是一個意思，都是利用描述性商標對非權利人的商品的質量、功能、主要原料、用途、產品型號等產品的基本信息進行描述，且非商標意義上的使用。盡管《知識產權協議》第17條有“說明性詞匯的合理使用”的說法，但是“說明性詞匯”和描述性詞匯在合理使用中的功能和目的都是一樣的，更何況“說明性詞匯”和描述性詞匯在含義上也沒有多大差異。并且，該學者在其書后部分的大量論述都是敘述性合理使用的內容。因此，“說明性合理使用”其實是與“敘述性合理使用”相重復的提法。

關于“平行使用”，該學者給出的定義是“在自己的商品上不顯著地正當使用帶有先前商標的商品”，其目的是“促進商品貿易特別是加工、配件貿易發展”。盡管“美國學者阿瑟”R.米勒認為這也是一種商標合理使用的形式，但是這里的“平行使用”恰恰和另一制度“權利窮竭”或“權利用盡”不謀而合。根據權利窮竭理論，帶有商標的產品經商標人同意首次投放市場后，任何人使用或銷售該產品，只要不導致消費者的誤人，商標權人無權禁止。權利窮竭制度的意義在于促進貿易的順利發展，保障商品的正常流通，防止商標權人利用商標控制市場，壟斷價格。因此，在自己的商品上正當使用帶有先前商標的商品，比如DELL電腦的零部件上附有“intel inside”商標，并不侵害商標權利人的權利。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為商標的合理使用，而是商標權利窮竭的表現。盡管，我國《商標法》沒有規定“權利窮竭制度”，但是不能因此而將其歸入商標的合理使用。

3.2 商標合理使用是否只限于普通詞匯

司法實踐中，一般認為只有普通詞匯構成的商標才能被合理使用。這可能與我國的相關規定有關。《關于商標行政執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中的規定和《商標法實施條例》第49條的規定都是對描述性商標合理使用即商標敘述性合理使用的規定。《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的若干問題的解答》也主要是對敘述性合理使用的構成要件進行了界定。如果把合理使用的商標僅限于普通詞匯或描述性詞匯組成的商標，那么商標合理使用制度的價值將大大降低，功能也會大大減弱，無法很好地發揮衡平利益的作用。

根據上述“二分法”的原理，商標合理使用包括敘述性合理使用和指示性合理使用。敘述性合理使用主要是對描述性商標的使用，而指示性合理使用則不限于此，它既可以是對描述性商標的合理使用，也可以是對非描述性商標的使用。也就是說，由臆造詞匯組成的商標也可以合理使用。比如說，“柯達膠卷沖洗”是對“柯達”商標的指示性合理使用，“柯達”是一個臆造詞匯構成的商標。

因此，筆者認為，無論是普通詞匯構成的商標還是臆造詞匯構成的商標，都可以用來合理使用，只要具備商標合理使用的構成要件，即使用出于善意，不是作為商標使用，使用只是為了描述或指示自己的商品或服務，使用不會造成相關公眾的混淆、誤認。

4 結論

“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商標權人也是如此。商標合理使用是限制商標專用權的一種有效措施，也是平衡權利人私權利與公共利益的重要制度，同時還是司法實踐中判斷、解決侵權糾紛的重要原則。因此，這一制度應該受到《商標法》的重視，在法律層面上予以規范，具體界定被合理使用商標的范圍，并進一步明確敘述性合理使用原則和指示性合理使用原則，以更好地發揮其限制權利濫用、平衡公私利益的功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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