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科病人

中午時分，針灸科門口閃進來一個女人，五十開外，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人，微微有些發(fā)福，臉稍稍有些黑，笑著。

“來啦。”林醫(yī)生也笑著向她打招呼。

林醫(yī)生是遠近聞名的針灸科醫(yī)生，也是五十多了，據(jù)說已經(jīng)到了退休的年齡，又被醫(yī)院留用了，醫(yī)生這個行當不像別的，是越老越值錢，來找她扎針的人絡繹不絕，每天上午都是一屋子的病人，卻只有她一個醫(yī)生，當然，這里的針灸科有好幾間，每一間一個醫(yī)生，但人們卻只慕林醫(yī)生的名，病人們寧肯在林醫(yī)生這里擠得透不過氣來，也不愿意拐進另一間門，也虧了林醫(yī)生好脾氣，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

那個女人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12點了，病人們都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一個工友剛剛替林醫(yī)生把飯打來了。那個女人進得門來，把外衣一脫，掛在椅子背上，從柜子上取下一個不銹鋼的罐子，把里面黑乎乎的藥攪一下，然后，又從邊上拿來一個拖著兩個圈圈的低頻電子按摩器，通上電，等她利索地把這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門口又進來一個人，男，也是五十開外的樣子，卻長得高大英俊，鼻梁筆挺，配上如周潤發(fā)的下巴，如果站著不動的話，不知有多少女人會喜歡上他，可他好像是分成兩半的一個人，一只腳往前一步，另一只腳只會艱難地拖著跟上來，一邊的胳膊、手，甚至半邊的嘴都不太會動，臉上也無表情。

“喲，今天走得快啦！”那女人沖著剛進來的半邊風癱的男人大聲地笑著說。

“嗚嚕……”那男人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

“林醫(yī)生，他說都一年了，再走不快要成廢人啦！”那女人替他翻譯道。

林醫(yī)生坐下來打開飯盒，一陣飯香飄出來，跟針灸室里面的中藥味混在了一起。

那女人麻利地往男人的手臂的穴位上放好藥，再拉過那個圓圈圈，通上電，仔細地在藥上面蓋了塊紗布，又在紗布上蒙了塊厚厚的棉布，氣味頓時小了很多，忙完后她就坐下來跟林醫(yī)生聊起近日的股市行情。

那女人姓王，林醫(yī)生喊她阿映，那個半邊癱的英俊男人是她的老公向峰。阿映總是在正午12時左右才來醫(yī)院，他們倆夫妻總是一前一后趕到，阿映騎自行車，向峰是走著來的，阿映還沒退休，趁中午休息時間，隨便扒幾口飯就直接從單位里過來了，出門的時候往家里掛個電話，于是向峰也就出發(fā)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

隔一天就要往醫(yī)院趕，單位也不可能長期讓她請假出來，幸虧林醫(yī)生幫忙解圍，讓她在中午休息時間過來，阿映很是過意不去，上藥的活兒簡單，反正能做的阿映都搶著自已做了，除了扎銀針。

阿映遠沒她老公長得漂亮，闊嘴，大眼，因為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很和善，倒也不難看。

“唉，我命苦啊。”阿映總是這樣說，老公治病全靠她，這個樣子又不能干活，阿映又得出門工作又得家務活兒全包，連中午一點點的休息時間還得上醫(yī)院，“現(xiàn)在這個家全靠我啦。”阿映的訴苦中還透著一絲得意。

“嗚嚕……”向峰又發(fā)話了。

“咦，他還不滿意了呢。”阿映說道。別人聽不懂她老公在說什么，可阿映就是不翻譯了。

這兩個人，年輕的時候，恐怕不是很般配吧？

那當初是怎么成的婚事？

年輕時的向峰，可不是今天這個樣子，四肢發(fā)達，腦袋也還好使，雖然書讀得并不好，可那時還沒有像現(xiàn)在萬事皆不顧，唯有讀書高，好歹也是高中畢了業(yè)，順順利利地進了一家機械工廠，立刻吸引了女孩們的目光，雖然機械廠女孩不多，但無疑，向峰還是引人注目的。

臨近的另一家廠，廠團委書記便是阿映，阿映當時很活躍，經(jīng)常組織青年團員們跟其它廠的青年搞聯(lián)誼活動，于是，就認識了向峰。

在阿映的眼里，向峰只是個英俊的后生而已，從沒有把他跟自已聯(lián)系在一起，因為他們倆太不像了：阿映外向，向峰少語，阿映做事風風火火，向峰為人沉穩(wěn)禮貌，向峰總有那么多的追求者，阿映單位里的女孩，還偷偷地托阿映聯(lián)系向峰約會呢，而阿映，跟男孩們走得再近，也只是個哥兒們，最主要的是，兩個人當時都沒往這方面想，三個字：沒感覺。

把他倆牽在一起的，是向峰的母親。

阿映上班的路上，必定經(jīng)過向峰家門口，那時向峰家還住在老式的臨街的房子里，自從聯(lián)誼會認識了以后，碰到了雙方必定會打個招呼，所以也順帶著認識了向峰的母親。

向峰的母親很喜歡阿映。這是個極其聰明的母親，她知道兒媳婦是不用愁的，但如果要做兒媳婦的人太多也是個麻煩，她太了解兒子的脾氣了，太聰明漂亮的媳婦，兒子是鎮(zhèn)不住的，哪怕是漂亮溫順的，只怕讓賊眼盯上了，家里就甭想消停了，兒子也擺不平，當然也不能故意找個難看的委屈了兒子。而阿映正好，漂亮說不上，也不難看，關鍵是大大咧咧，性格直爽，又總是透著那么點善良，娶了她，兒子吃不了苦頭的。

當媽的把這個意思跟兒子說了，兒子當然是一萬個不愿意，怎么可能呢？再說，向峰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了，這心上人便是他的高中同學紅，高中時兩人已有愛慕萌芽，終究羞于說出口，終于在最近的一次同學會上，倆人好上了。

為了堵母親的嘴，兒子便把紅正式帶進家門了。

不用說，紅是個美麗的女孩，而且，美得不一般，若是把五官都分開來，眼不夠大，嘴不夠小，都挨不上美的標準，但是它們好像都十分友好地長在一張瓷白的臉上，竟是那么協(xié)調(diào)，協(xié)調(diào)得整張臉異常生動，讓人過目不忘。

向峰母親自然沒說什么，十分熱情地招待了紅，而且，看得出來，紅也是個單純的孩子，而且，看著向峰的時候，雙眼寫滿了愛意。

向峰母親隱隱有些擔心。

向峰跟紅相處一直很好，沒有什么事能把他倆拆開，追求紅跟追求向峰的人都不少，但在他倆都不是問題，而且，小情人之間的賭氣都沒有，一直恩恩愛愛。雙方大人也都見過了，都是工薪階層，家境也差不多，那時候，正處于八十年代初期，一部份先富起來的人還沒冒出來，人們還都是很實在的，看來母親的擔心是有些多余。

二人準備到了結婚年齡便把事兒給辦了。而這期間，阿映也談了個朋友，雖然不像向峰他們好成那樣，不溫不火地處著。阿映經(jīng)常會碰到向峰和紅，阿映還打趣什么時候結婚可不許賴糖。

紅有個二叔早年遠走美國，這次回故鄉(xiāng)來探親，也算是感謝紅的父親，他的哥哥當年傾囊資助他去美國，終于在異國他鄉(xiāng)站穩(wěn)了腳跟，他表示，可以帶紅去美國讀書。紅心里倒不是十分愿意，如果能把向峰帶出去就好了。

二叔答應考慮此事，見過了向峰，幾句話談下來，便對向峰不是很滿意，怎么才是個高中生呢，這到美國怎么生存呢，連說話都有問題，怎么跟人交流呢，但二叔也不愿意去拆一樁婚事。

這樣吧，二叔建議道：紅先去美國，兩個人一起辦也有些困難，向峰在這里先把英語拿下，專業(yè)英語的四級水平總要吧，其他什么大學文憑也就不作要求了，要去美國，語言可是第一關，怎么樣？小伙子？

向峰聽了心里有些不好受，脾氣一來，也就有些憨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行！紅本來想說算了，不去美國算了，紅和向峰是同學，知道他的底細，但向峰一口脆生生地應了，紅也就作罷。

二人分手前夕，很是難舍難分，紅答應等著向峰，還叮囑向峰，不要有思想負擔，學不好英語，她回國來，不去美國也罷。

紅去了美國，向峰覺得空閑的時間多了，學英語占去了一大半時間，還有便是一封接一封地給紅寫信，紅亦如是。

這樣過了半年，紅的信漸漸少了起來，不過，她跟向峰解釋，說是學習太緊張了，語言又沒過關，她自是日日夜夜地想著向峰的，這里的人和事，跟她都格格不入。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轉眼兩年過去了，向峰也拿出了英語四級證書，不過打了點折，不是專業(yè)級的，紅的二叔也就認可了，說是有這底子，到美國來再混上個一年半載的，交流應該是沒問題，于是，兩邊準備，開始辦理簽證。

向峰的簽證很不順利，已經(jīng)被拒簽二次了。向峰幾乎要絕望了。

紅回來了，她等不及了，二年多的時間，對戀人而言，像是過去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她想無論如何，先回來一次，就算是短期辦不了簽證，先把婚結了再說。

重逢的日子里兩人都很激動，不過在向峰的眼里，紅似乎有了點變化，言語之間，舉手投足之間，有些陌生，穿著也沒過去漂亮，紅還笑著說向峰老土。

他們爭著說這兩年來的相思之苦，幾天的親熱勁過后，便要準備置辦婚事了。

紅的父母有些不置可否，可女兒大了，總歸是要嫁的，雖說去了美國，終究還是我們中國人知根知底，在父母眼里，向峰這個女婿是還不夠出色，最終還是讓女兒自己做主吧，紅的父母是開明的。

問題出在他們自己。

到討論具體事項時，他們卻出現(xiàn)了分歧，紅認為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只要雙方父母到時一起聚一下即可，她很煩七大姑八大姨，十桌八桌地大操大辦；而向峰認為結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為他們祝福多好，在這件事情上，最終是紅讓步了。她沒想到，向峰會是那么固執(zhí)。

然后是出去采購，以前兩個人的默契感居然跑得無影無蹤，像是唱對臺戲一樣，一個說好，另一個必定說不好，好幾天都是高高興興出去，氣鼓鼓地回家。

這是怎么了？難道二年的時間，竟可以這么大地改變一個人？

一直旁觀不語的向峰的母親終于對兒子說了：紅不再是你的了。

為什么為什么，難道她變心了么？

紅是個單純的姑娘，母親說道。紅容易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她就像一張白紙，近朱赤，近墨黑，當初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完全受著你的影響，一切以你為主；如果她不去美國，或許你們還可以走在一起，但是她離開你兩年的時間，即便是什么情況都不會發(fā)生，但她的想法總歸是會變的，變得跟你不一樣了。

兩個人都很難過，便決定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紅回了美國，向峰心里十分明白，沒有希望了。

再說一下阿映。阿映也談了個朋友，是同一單位的技術員。阿映的團委書記任期到了，領導找她談話，征求她的意見，是和別人一起競崗連任？還是另找別路？如果另找別路，會考慮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阿映想了一下，決定還是退下，她深知自己比不了那些大學畢業(yè)了在一線工作了二三年的年輕后生。于是，她到倉庫做了名副主管；一年以后，單位中層副職全部進行競聘，阿映被淘汰出局，成了一名普通的倉庫保管員。

始料不及的變化，使阿映情緒十分低落，男朋友一心搗鼓著他喜歡的電器，還自己買零件，幫朋友裝了個電視機，阿映心里煩悶，有時候想跟男友傾訴傾訴，無奈男友總是心不在焉，還說什么女人不做官更好，吵了幾次，男友說了幾個“不可理喻”，一賭氣，竟然也分手了。

到這里為止，我們的男女主角進入了正題。

失去了愛情的人情緒當然十分低落，于是向峰的母親又鄭重地推出了阿映，向峰還是覺得不可能，一是他隱約知道阿映是有男朋友的，只是不知道發(fā)展得如何，再者他對阿映沒有感覺。母親說了幾次，向峰覺得自己也是老大不小了還是一事無成，讓母親擔心，那么就在這件事情上遂了母親的愿吧，反正不是紅了，找誰都一樣，還是先做個孝子吧。

于是有一天向峰支吾著的把阿映約了出來，阿映很是吃驚，以為他跟紅鬧了矛盾，前些日子還聽說快要結婚了呢，反正阿映現(xiàn)在也很無聊，正想著散散心呢，于是挑了個附近的咖啡吧。

咖啡吧的氣氛很好，若隱若現(xiàn)的燭光，他倆各有心事，而且都有些傷感。

從何說起呢？向峰很坦然地向阿映說了自己跟紅的事情，說自己是個感情的失敗者，這些天心里很苦悶，無人可說，想來想去只有阿映，雖然平常交往不多，但是讓他感覺阿映是個靠得住的人。這回向峰學乖了，沒有著急著向阿映表白，不過這也是他的心里話，他覺得現(xiàn)在就向阿映表白，太別扭了，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沒想到，阿映聽了向峰的這幾句話，差點落下淚來，于是，也把她失意加失戀的事跟向峰說了，要照程度說，阿映所受的打擊不比向峰輕，幾次，阿映都哽咽地說不下去了，兩個人都有些惺惺相惜。

回到家里，阿映很有些感慨，她怎么也想不到向峰會找她傾訴，雖然他們認識多年，走得并不近，還有向峰雖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伙子，但人長得英俊，總不缺美女，阿映還想起了以前為向峰牽線的事兒，不禁笑了。

再見到向峰，阿映心里竟有些異樣起來，她想，長得好果然是件好事，以前只知道女人漂亮很重要，沒想到男人漂亮起來照樣也是魅力四射，她看向峰，覺得怎么也看不夠，覺得怎么看都是享受，不知最后是誰有這好福氣做他的妻子，吃飯都順。

向峰這邊，覺得跟阿映交往很輕松，愛不愛的先不說，阿映現(xiàn)在也是個普通的工人了，跟自己平起平坐了，阿映當過團委書記也不是白當?shù)模鍪碌睦鲃牛屓擞X得暢快，聽人講話那么專心致志，一雙大眼專注地看著你，很是受用，而且，心里有什么疙瘩，跟她說說，她總能用很到位的幾句話，一下子幫你解開，而且，看得多了，覺得阿映也有幾分姿色，雖然是闊嘴大眼，倒也不難看，尤其笑起來，竟有幾分嫵媚。

日子如流水般地過去了，兩人的交往也僅限于比普通朋友好那么點的程度，難于突破。在向峰母親的催促下，向峰也漸漸覺得娶阿映做妻子也挺好，現(xiàn)在的社會跟以前不同了，英俊男人不再吃香了，而是有錢男人走俏，向峰除了會車幾個不太復雜的零件，基本上是一無長處，還有什么資格去挑三揀四的。于是鄭重地挑了個日子，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把阿映約出來，跟她說明天他母親請她吃飯，吃完飯后兩人再去看電影。

這是那個年代變相的求愛方式，在現(xiàn)代人看來很平常的二件事，那個年代就是未婚男女朋友才能夠做的事。幸福來得太突然，阿映還沒想到結果竟會是這樣，雖然以前的交往或許有那么點意思，都沒怎么往深里去想，原來那個有福氣的人最后居然是自己。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得多了，沒什么阻礙了，兩人很快地結了婚，正好那一年進行住房改革，向峰分到了一戶舊房，再拼拼湊湊，交了二萬多點錢，把房子買下了。第二年，女兒出生。

十多年過去了，平凡夫婦自有柴米油鹽的煩惱，這期間，向峰的單位因連年虧損難以為繼散伙了，一次性買斷工齡，靠著這點買斷工齡的錢，兩人商量后，向峰先是在總工會舉辦的下崗工人職業(yè)培訓班里學習了摩托車的維修技術，然后，就開了一家摩托車維修店，店面是現(xiàn)成的，向峰把父母接到自己的家中，把原來父母的房子改裝了一下就算是開張了。

向峰的父母平日里還幫著阿映做點家務活，阿映本來也能干，于是都搶著做家務，雖然住的地方小了點，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

向峰的摩托車修理生意不錯，有時候忙到天黑了都不能回家，阿映于是就到店里看看向峰需要幫什么忙，最后結伴回家。兩人還盤算著，等掙到錢了，就去買大一點的房子，改善一下，尤其是要給父母一個安穩(wěn)的晚年，這些年結婚生女，又是下崗又是創(chuàng)業(yè)，沒少讓父母操心，也該讓他們享享福了。

天有不測風云，這世上的事，最終會怎么樣，誰又能想得到呢，就在他倆無限憧憬未來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

如果那天向峰晚一點去店里，如果那個人來修車向峰不迎上前去，讓他自己開到店門前，如果……可是生活，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一個來修車的小伙子，把摩托車開進來的時候，向峰迎了出去，沒想到那車卻沒有停止的意思，直沖著向峰來了，那個小伙子拼命叫著，最終還是把向峰撞倒在地。

骨折。這就是生活給向峰的結果。

傷筋動骨一百天。向峰的店關了三個月，客戶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生意一落千丈。

屋漏偏逢連夜雨，剛過了新年，市政府便頒布了停止摩托車上牌照的法令，并計劃在二年內(nèi)全面禁止摩托車在城區(qū)道路通行。

二年后怎么辦？沒車修了，眼看著自己正值壯年，好不容易學會了一門手藝，說沒用就沒用了，還能干什么？向峰是個不喜歡冒險的人，股票、去南方淘金，向峰跟本沒興趣，也自知不是那塊料，也許是從小生活得太安逸了，生活便要向他索回點什么？向峰心里急，又抽上了煙，幾天沒一個笑容。老婆阿映安慰道：沒關系，我還在工作呢，你隨便找一個臨時工做做總有的，錢少點就少點，沒關系，沒關系。可一個大男人，哪能讓老婆養(yǎng)活，笑話！

還是應上了那句話：事不過三。那天，向峰無所事事地在店里坐著，覺得心里發(fā)悶，反正也沒生意，一邊大樹下有幾個老人在擺象棋，向峰便湊過去看熱鬧，看著看著，向峰便倒了下去，眾人趕快把他扶起來，只見他手腳都不能動了，嘴也歪了，口水也流了出來，嚇得大家火速地把他送到醫(yī)院，一旁的鄰居急忙打電話通知了向峰的母親。

向峰的父母、阿映先后趕到了醫(yī)院，被告知向峰是中風偏癱，這個病恢復期慢，病人要極積配合治療。

店是開不下去了，阿映跟公婆商量了先把臨街的老房子租出去，畢竟，看病也需要錢，目前向峰的生活已不能自理，且情緒極壞。這也都是可以理解的，這事攤到誰身上誰都得急。阿映道，向峰已經(jīng)這樣了，我們不能再愁眉苦臉的樣子，沒事的，只要聽醫(yī)生的，病總會治好的。向峰的母親心里嘆道，這個兒媳，我真沒看走眼啊。

沒想到，臨街的房子還真的租了個好價錢，遠遠比得上以前向峰和阿映辛辛苦苦掙的那點工資獎金，老天爺還是給人一條活路的，不會把所有的路都堵死。

雖然向峰癱在家里，但阿映還是那樣風風火火地做事，還時不時地笑著拿向峰開涮一下，陪向峰去醫(yī)院的事自然也是阿映的事兒了，父母年紀都大了，吃不消。阿映還故意十分嚴肅對向峰說，要多動動，在家里可以自己扶著墻走，不許偷懶。

阿映竟然還有空玩起了股票，開始時也沒那么多錢，只是小弄弄，砸個萬把塊錢進去，還掙了些錢，可沒過多久把賺來的那點錢又都賠了進去，搞得向峰和公婆經(jīng)常一喜一悲，可阿映還是越做越上勁了，成天價看股票行情，還把向峰也拉下了水，向峰還說不了完整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日子長了，話倒是練得簡明扼要了。

向峰告訴阿映不能把家里的錢都弄進去，每次賺了就把贏的那部分取出一半來存起來，虧了也不能往里貼錢。阿映總不以為然，但是，自打結婚后，家里的事總是由向峰做主的，阿映也愿意讓向峰拿主意，覺得自己心粗，考慮事情不夠周到。

阿映做股票賠一陣賺一陣，總體上略有盈余，錢投得不多，盈余也就那么一點點。

向峰的病起色不大，家里人四處打聽找醫(yī)生，后來聽說針灸挺管用，別人又介紹了林醫(yī)生，于是，阿映陪著老公來了，從開始坐著輪椅，到后來竟然能一個人自己走著來了，走得還不那么利索，但照這樣堅持下去，痊愈的日子就不遠了。

對了，林醫(yī)生是我媽，我知道中醫(yī)針灸對治療神經(jīng)系統(tǒng)方面的疾病有奇效，好多病人花了不少錢也治不好，在我媽那兒幾針下去，就見效了，向峰就是其中一個。

我媽也喜歡炒股，不過她炒股的成績比阿映好多啦，目前，阿映跟我媽還發(fā)展成了股友，當然，通常都是我媽在指點著阿映。

我見過阿映，也見過向峰，他倆一顰一笑，都快默契成了一個人了，怎么看，怎么般配。

【責編 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