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

老馬一連抽了九支煙，弄得辦公室煙霧繚繞的，也沒有對楊樹屯的火災致人死亡案理出個頭緒。老馬索性掐滅了煙，不抽了，搓著兩只手，在辦公室來回踱步。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場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要不然，王小剛家的塑料大棚不會無緣無故的，在深更半夜，人們都睡熟了之后，忽然自己燃燒起來。從災后現場來看，火也是從外面先著起來的，醉倒在大棚里的王小剛，是被煙熏死的——這個是經過了法醫鑒定的。

那么，兇手會是誰呢？

老馬經過摸底調查，全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劉小三。因為劉小三在那天晚上和王小剛吵了一架。至于為什么吵架，沒人說得清，連劉小三自己也說不清。那天村里老吳家辦喜事，劉小三和王小剛都去喝酒，都喝高了，說話一句不對，就打起來了，還動了手。雙方相互打了對方多少下，沒人記得清，劉小三自己也沒記清，他只記得王小剛最后一拳打到了他的鼻子上，他只覺得鼻子一陣酸麻痛，然后血就出來了。劉小三剛要還手，卻被眾人拉開了。劉小三覺得自己吃了虧，當時就指著王小剛的鼻子說，你等著！那架勢，恨不能立時要把王小剛揍扁了一樣。

村里人都知道劉小三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以后肯定會給王小剛整點啥事。但誰也沒想到，劉小三的報復會這么快這么狠，當夜就把王小剛的大棚點著了，把王小剛也燒死了。

老馬找到劉小三的時候，劉小三的鼻子還青腫著。老馬問他王小剛家大棚著火的事，劉小三卻大聲喊冤，說火不是他放的，人不是他害死的。

老馬說，你說不是你放的火，你有什么證據？

劉小三說，胡二能給我作證。

老馬又找到胡二，胡二作證，劉小三那晚確實在他那。

原來那天晚上，劉小三從大夫那給鼻子上完藥后，就到隔壁胡二家打麻將去了。但是大家都不和他玩，他就躺在他家炕上睡著了。當劉小三聽到王小剛家的大棚被燒著的時候，他還幸災樂禍地說了一句“該”。

這樣看來，放火的人就不是劉小三了。那會是誰呢？

老馬私下里問村主任，王小剛平時有沒有冤家對頭？村主任說，好像沒有。王小剛這人挺好的，為人很隨和，而且很有經濟頭腦。一樣扣大棚，他比別人掙得多，就是扣一樣的東西，他也比別人賣的價高。年前張大強和他扣的一樣的瓜，四棚瓜出的錢，沒王小剛兩個棚多。這點，你不服不行。

線索到這就斷了，老馬又像開始一樣一頭霧水。

王小剛年輕輕的就沒了命，他媳婦哭得死去活來，說不能讓她丈夫這樣不明不白地走。言外之意，這案子不破，王小剛就不下葬。

這給了老馬很大壓力。

上級限老馬三天內破案，不然摘了他所長的帽子。摘不摘帽子倒無所謂，讓死者不能入土為安是重要的。

老馬決定，再到王小剛家看看。

王小剛家的院子還響著哀樂，從案發到現在，七天了，正常情況下，人早入土了，可王小剛的骨灰，還被他媳婦緊緊抱著。

老馬一進王小剛家的院子，就看見張大強在劈劈柴。老馬上次來，也看見張大強劈劈柴。劈劈柴是個力氣活，一般人不愛干。老馬從村主任那知道，王小剛生前和張大強很要好。到底是朋友。老馬想。

老馬招呼張大強屋里說話。老馬想再聽一遍事情的經過，以期能尋到一絲蛛絲馬跡。張大強扔下劈柴，跟老馬往屋里走。

老馬扭頭看了張大強，見他低著頭，滿臉哀傷。可是，又不僅僅是哀傷。是什么呢，老馬說不出來。

王小剛媳婦一見老馬來了，眼淚又掉下來了，哭著讓老馬快點把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兇手抓到。

老馬勸王小剛媳婦別哭，讓她把那天晚上的事再講一遍。

王小剛媳婦說，那天晚上王小剛很晚了還沒有回來，她自己先睡了，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就聽見有人喊著火了。她出去，才知道是她家大棚著了，找王小剛找不見，就找了張大強。后來知道王小剛在大棚里，被燒死了。

王小剛媳婦說到這又哭了。

老馬不經意地看了張大強一眼，見張大強表情很不自然，似乎全身在發抖，又極力控制著。

老馬假裝沒看見，又問王小剛媳婦，王小剛去大棚干啥？

王小剛媳婦說，聽跟他一起從老吳家出來的人說，小剛走到大棚那，說進去看看門有沒有關嚴，誰想一進去就沒再出來。

王小剛媳婦哭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