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親戚送來些嫩玉米棒子,母親馬上說道,將玉米粒摳出來打碎,煮一鍋玉米粑。我說,不行不行,但全家只有我一人反對,其余都贊成,因此,我只能少數服從多數了。
玉米粑煮好后,盛在碗里,一股特有的香味迎面撲來!這味道是多么熟悉,似乎是久違的對頭,一下就引起我的反胃,大概是小時候吃得太多的緣故,一旦嗅到這種味道,直覺告訴我,要嘔吐了。于是,我快步跑進洗手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好在只是一種生理反應,到底還是沒有達到作嘔的地步,在衛生間停留片刻,我又回到餐桌。
母親說,吃點吧,其實蠻不錯的,聽說,還是抗癌物質呢!興許是母親的話起了作用,喚起了我的食欲,激起了我的興趣,但心里還是一百個不情愿,只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當我把玉米粑塞進嘴里,感覺是那么甜,那么酥軟,那么可口!真奇怪,怎么這么好吃呢?于是我三下五除二,一碗玉米粑幾下就被我消滅了。
我還想吃,但肚子已處于飽和狀態,介此,我只好怏怏地放下了碗筷。
為什么我對玉米那么反感,抱有如此大的成見,這不得不從我幼小時候說起。
我出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正趕上文化大革命,當時中國的政治斗爭愈演愈烈、如火如荼:舉國上下,到處是批斗現場,一會兒這個是反革命,那個是五類分子,或者某人是牛鬼蛇神。在農村,人們都投身于火熱的政治斗爭洪流去了,而農業生產卻處于第二位置;況且當時糧食品種不怎么好,抗病蟲的能力差;就種植來說,科技含量也不高,糧食收成怎樣,是可想而知的。
我從小生活在鄉村,那里和全國任何一個地方沒有什么兩樣,人們除了抓階級斗爭為綱以外,就是一起和生產隊的社員集體勞動。在那種狀態下,勞動的積極性有多高,用這樣一句話可以概括:出工像趕鴨子,收工像跑趟子。基于此,勞動效率極低,稻谷畝產量最高不過600來斤,農民除了交統購糧,余下的稻谷就極少了。加之,計劃生育還未引起國家高度重視,每家每戶人口又多,人均稻谷就更少了。一年下來,每家缺糧是常有的事。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人們就眼巴巴地盼國家發放的救濟糧、救濟糠。(南方是全國糧食的主要產區之一,糧食還缺乏,全國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了)。試想看,那零星的救濟糧和救濟糠,對一家人幾張嘴巴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當然,我還算幸運的。據說在災荒年(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國連續遭受三年自然災害),糧食更加短缺。怎么辦,周圍的鄉親到山上去扯神仙藤(一種植物的莖蔓,大拇指粗細,又稱“蓄糧”),削成塊狀,放進飯盆泡上三五天,然后碾碎,權做糧食用。而有的家里勞動力強的,食量又大,只好挖神仙泥巴充饑(一種黃白色的泥土,據說吃了之后,解大便不困難)。在那艱難的歲月里,一家人要是能吃飽飯,那該有多好啊!
基于此,細糧(大米)少得可憐,粗糧(玉米紅苕)就派上了用場 。我只記得,那時紅苕玉米是主食,每當玉米一出來,我母親幾乎天天就從地里掰些回來,將玉米粒摳出,大概有大半撮瓢(一種木制的盛東西器具)時,就去推磨,當時我僅有幾歲,有時幫大人推推磨,而大部分時間是放磨,即將玉米粒一勺一勺的放進磨眼,就這樣,玉米粒就碾成不稠不清的玉米漿。
在煮玉米粑之前,先要在鍋里放些豇豆,然后在豇豆的上面就一湯匙一湯匙地放玉米漿,二十分鐘左右,玉米粑就煮好了,全家人就迫不及待地用它來填充空空的肚子。就這樣,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玉米就與我的童年、少年結下了不解之緣。盡管玉米粑在當時成了人們的主食,成了人們的救命稻草,但對我來說,興許吃得過多的緣故吧,每當玉米一出來,我就感到頭疼、感到心煩!心里極不舒坦。
后來,我考上了學校,走出了山村,就一天一天遠離了玉米,興許是環境變了,還是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吃玉米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不過偶爾吃這一頓,卻改變了我多年來對玉米的成見。興許是對玉米的懷念吧,還是現階段對玉米的成分的科學認識吧,總起來說吧,吃起來還那么爽口與香甜!
隨著科學的進步,玉米的成分逐漸被人們所認識,這些所謂的粗糧,作為一種抗癌物質,在生態環境日益惡化的今天,玉米的價值與作用將被重新認識與評估,大城市的絕大多數餐館,將玉米粥搬上了餐桌,走進了大雅之堂,成為一種奢侈品,成為一種不可缺少的食物,看來,玉米的前程不可估量,玉米粑將又回到廣大人民之中,擔任它全新的角色,我們期待著,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