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天前,我向小玲提出那個近乎苛刻的條件后,心里就翻江倒海:這個小玲,她究竟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妻子小玲是區公安局一名稽查民警,走路風風火火,說話電閃雷鳴,笑的時候,會猛地仰起雪白的脖頸,“嘎嘎”地質問天花板,其分貝奪人魂魄。娶了這樣的妻子后,我幾乎成了一位老媽子,做飯炒菜、洗碟刷碗全部承包。尤其到了周日,情況就更糟,上衣、褲子、襪子、胸罩爭先恐后地朝身上飛來:“你的。你的,慢慢洗,我還有事兒。”一眨眼人就不見了。抱著一大堆衣服,我感慨萬千:“是呀,人家忙啊。除了吃飯睡覺還基本能保證外,平時連個人影也不好見。”
但是,無論多么委屈,我不敢和她發生武裝沖突。
結婚三年了,唯一的那次吵架,就讓我吃盡了苦頭。那一次,我模仿偉人的動作,左手叉腰,右手遠遠地指向斗爭目標,痛說革命家史。小玲一言不發,雙手抱胸,漠視著我。我以為占了上風了,愈加賣力地展現男子漢風采,弄得客廳中的唾沫星子如天女散花。剎那間,一個倩影沖了過來,緊接著我就懸浮在半空了,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經躺在了樓梯口。隨后,家里那個沉重的大沙發也晃晃悠悠地跟出來,后面是橫眉怒目的小玲:“帶著你的東西走吧。”望著偌大的沙發,我咧起了嘴:“媽呀,當初買沙發的時候,自己和一哥們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進去的,沒想到她自己就倒騰出來了。”
想當初,剛和小玲認識那陣,我是志得意滿、喜不自勝。那年冬天,當我帶著小玲回到農村老家探親的時候,整個山村都轟動了。老家那個小院,好像牛市中的證券大廳,天天人員爆滿。看著小伙子們羨慕的眼神、姑娘們嫉妒的臉色,就是做夢的時候,我都笑出聲來。然而等到結婚后。我才突然發現,這個關女,不僅要用心去呵護,還要用雙手去伺候。
可是話又說回來,別看平時小玲大大咧咧的,有時候還真心細。就拿我生日來說吧,每年生日一到,小玲都會準時給我買份禮物。
去年,小玲就提回一個偌大的袋子。我問:“什么東西啊?”小玲面帶微笑地打開袋口,“呼啦”一聲,拽出一個紫紅色的精致大木匣。我一眼就看到匣子上一行燙金的英文:“PLAYBOY”。匣子打開了,里面是一根腰帶和一個錢包。
“好漂亮的腰帶和錢包!多少錢啊?”
“漂亮你就拿著。才1800元。”
1800元!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正好是自己做教師一個月的工資啊。一陣心疼,我不禁把木匣一下子抱在懷里。
小玲看到我這個模樣,突然放肆地大笑起來,震得客廳“嗡嗡”亂叫:“真是賤骨頭,這就把你喜歡成這模樣?”
我氣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一晃一年過去,我的生日又要來了。這要命的生日啊。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向小玲鄭重交涉:“禮物可以買,但今年不能超過10塊錢。”
這些天,我一直在考慮,10元錢,小玲究竟要為自己買什么呢,又能買到什么呢?一包鉛筆?一個日記本?一只廉價的鋼筆?抑或是一堆衛生紙?
終于那一天來了。晚上六點未到,小玲就風風火火地走進了家門。
“你把眼睛閉上。”小玲命令道。
“好,我閉上。”
“把手伸出來。”
“好,我伸出來。”
我把兩只手伸了出來。手上立刻就放上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睜眼一瞧:一雙鞋墊。這可真是一雙漂亮的鞋墊子:針腳密密麻麻,正面繡了一只粉紅艷麗的荷花,荷花下面是青翠的荷葉。尤其是最下面,還用黃絲線結了一條活靈活現的小金龍。
一陣幸福的感覺充滿了我的每一個細胞:這個小玲還真細心,連我的屬相也繡上了。
“喜歡嗎?這可是我用了好幾個午休時間才做好的啊。”
“喜歡,當然喜歡。”
我邊說邊將鞋墊子塞進皮鞋里,然后大模大樣地朝前一走:呵!軟綿綿、熱乎乎的。我不禁一陣狂喜:過去是我對小玲認識不到位,這媳婦還是很內秀的。
想到這里,我不禁熱熱地望著小玲:“今晚我到你床上睡去吧?”
小玲立刻滿腮粉紅,佯怒道:“別胡說八道啦。還不快做飯去?”邊說邊笑盈盈地瞧著我。
“呵呵,有門!”
我立刻領悟到其中的含義,于是撒開腳丫子,“神州五號”發射般沖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