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逸中的情與思

在各種文學樣式中，散文是一種相對自由的文體。由于散文寫作的相對自由，于是我們就可以看到，大凡一景一物，一人一事，一動一靜，一思一悟；不管是自然界中的花花草草，風風雨雨，還是內心深處的喜怒哀樂，情海欲流都能很快捷、很自由地在散文這種相對輕靈的文體中得到表達與顯現。也許因為散文創作這種輕靈、便捷的特點，幾乎所有以小說創作為主的作家，總會在創作小說之余，寫一些散文。年輕的作家是如此，年老的作家也是如此；剛剛走上創作道路的作家如此，已經頗有建樹的知名作家也是如此。從事文學創作多年的于曉敏女士也是這樣一位作家，在小說創作之余，也喜歡用散文來記錄自己的人生蹤跡，試圖留給生命以多姿的色彩和回味的倩影。

于曉敏的散文作品，我閱讀的不多，就所接觸的部分作品來看，在內容方面幾乎涉及到了生活的各個方面，當然這些生活內容是以作者本人的活動經歷和以往的生命歷程為基礎的。換句話說，于曉敏的散文中所涉及到的人事景物，所表達的情思頓悟，都與她的生活有關，都與她的行走、觀望，以及在此基礎上的生命體悟有關。由于此，她的散文就顯得富有生活氣息，尤其是普通化、個人化的生活氣息特別濃厚，而這種氣息又是通過她在創作中運用樸實、清新的語言文字所記述的平凡、偶然的生活小事體現出來的。在這樣的一種審美追求下，于曉敏的散文就擁有了一種灑脫、輕逸的韻味。比如寫雪花以及自己對雪花的認識，于曉敏并沒有陷入激動忘情的贊美之中，面對自己熟悉且喜愛無比的白雪，她不動聲色地鋪紙箋走筆，寫下了如是文字：

是在下雪的日子——至于我，那真可稱為燦爛的時日：朔風席卷著的大雪，在空中躍蕩著，就好象萬頃碧波分化成無數的水花飛揚起來，在我們未曾感覺到的頃刻，就把滿世界鋪蓋個一片潔白。

這不是突然的發現，在西藏，我隨意在任何一個有陽光的日子都會發現——這里下雪了——雪還在下著呢。我伸出手掬一捧，端到鼻下，我嗅到了雪的味道——一種特殊的被陽光瞬間風干的味道。我瞇縫雙眼穿透那陽光密集的行列，看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耀眼——剔透的六面晶體的緩緩發光……（《白雪的故鄉》）

這樣的文字固然缺少了細膩與華麗，但卻在清新中透著一種輕逸與灑脫，讀來自是別有一番風味。

寫自然景物如此，寫生活場景也是如此。那些她在游走中所看到的事象，比如生活習俗，在她的筆下一律呈現出了質樸的本色。原聲原色，不加任何夸飾、雕琢。如她對藏族人的“手勢”的描寫：

要說西藏最出彩的手勢是招手。這個最為常見的動作，被他們演繹出了一種獨特的風姿。獨特在其回旋的向心力，無論是告別揮手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的擺臂搖手，最后都回歸到向內劃蕩的擺動——身體前傾，手臂在伸出的前方勾劃出半個弧度，然后擺向自己的胸前。這個動作特別有感召力，誠懇到了心坎上，即使是送別，看似絕對不是款款的儀式，悲涼的或是無奈的招手，而是喚你回來的承諾。（《西藏敘述》）

這樣的描寫是一種十足的白描。它的好處是能夠細致、具體、準確地傳達所要表達的信息。最為重要的是它讓西藏人的生活方式具體化、細節化了，避免了抽象與玄虛。這樣的描寫對那些客觀存在的事物來說是相當必要的。因為隨意、過分的發揮和揣測往往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而白描則可以避免這種缺陷。

由對目之所及的事物的具體化描寫我們可以發現，于曉敏的散文特別注重細節描寫。前面所列舉的片斷就是一些細節描寫的典范，尤其是后者。從對細節的重視我們可以感覺到于曉敏是那種觀察特別細致的人。是天性使然，還是刻意為之，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們不得而知，但這樣的寫作給人真實、客觀的感受卻是非常強烈的。因此讀于曉敏的散文總讓人覺得文字上呈現的一切就在眼前，猶如親歷一般。在如今的文壇浮躁喧囂的大環境中，這樣的散文品格確為難能可貴，值得肯定。

于曉敏的散文擅長用樸實、清新的語言對普凡之人事場景做細致的描寫，側重于敘事，側重于記錄。但這并不妨礙她在散文中以隱秘、含蓄的方式抒寫情懷，更沒有妨礙她在散文中表達對自然、社會、人生的思索與感悟。

閱讀于曉敏的散文，還有一個明顯的感覺就是：她的散文始終洋溢著一種樂觀向上的情調。在她的筆下，很少見到有關悲傷、哀慟的人或事，即使有她也會以一種樂觀的方式進行處理和消解。因此在她筆下，無論是回憶年少時的東北往事，還是再現輾轉于西藏高原的生活經歷，或者敘寫他人的生活故事，她都會通過一種輕松愉悅的筆調把這些內容傳遞出來。閱讀這樣的文字，總能讓人感覺到有陽光從四處溢來，總能讓人不由得心中涌出熱流，遍及全身。

于曉敏的散文在帶給我們審美愉悅的同時，也留下了一些遺憾。這些遺憾首先顯露在部分語言上。前面說過，于曉敏的散文在語言上具有樸實、清新的特點，這是就其散文的整體而言的，但具體到個別篇章中的一些遣詞造句，還是讓人覺得在寫人狀物、表情達意上不夠妥帖、到位。與此同時，一些散文在內容選擇上還不夠精練，注重敘述的時候對心靈力度的展示有所忽略。鑒于此，我想指出，如何在保持樸實、清新的語言特色的同時避免滑向簡單、粗糙；如何在側重敘事的同時更加凝練地設置散文的重心等可能是于曉敏以后散文創作需要解決的問題所在。

（作者單位：中央民族大學在讀博士，西藏民族學院人文學院）

責任編輯：克珠群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