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學創作中的那些第一人稱,是我非常厭惡的,當年我閱讀第一部第一人稱的小說,覺得有被愚弄或者窺視合法化的內心感受,由于這樣的心理印象,凡第一人稱的書,總往后推,最后好多都沒有讀,甚至連盧梭的《懺悔錄》那樣的名著都堅持了好久才讀完,至于我們這個時代的那些第一人稱,就在印象中連名字都沒有很好地獲得。文學小說到深處時,第一人稱還是人稱嗎?在今天的傳媒多元化的時代?第一人稱的深處應該是詩,也許沒有那些反感的“我”,時常這樣自問,好在世界文學史上有了浦魯斯特,有了《追憶逝水年華》才讓我的閱讀對第一人稱沒有了那些偏見和厭惡。
但是閱讀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是必須的,當時在《西藏文學》作編輯,因此,對待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已經跟自己的文學閱讀趣味無關,而去盡量趨真地發現作者的藝術特點和思想主旨,再循其心路歷程,看是否可以將其作品中的亮點、光點出落得更文學一些。
也許是敖超的堅持和成熟的語感在每篇新的東西里都能有自己進步的原因吧,漸漸地在作為編輯的閱讀中那種厭惡不再持有,靜靜地讀完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時,似乎慢慢地理解著西藏地面上的這種文學存在本身的冷冷的理由。積淤著作者在拉薩這樣非常生活化的城市中的生活感念,也不停地接受著來自國內外的文學中的那些“主義”,敖超感想著,寫作著,藝術著,“我”著……沒有太多的驚世駭俗,結果有天他打來電話,告訴我:我寫的,你編的什么什么作品,入選《中國小說選刊》了。
寫作中的敖超似乎閃爍于嚴格的職司工作和鐘愛的文學寫作當中,所出作品都是非常優美的短篇小說,有時偶爾給人心情偶得式的編輯閱讀印象,這在敖超是非常重要的風格恪守,非常高興地看到,敖超以自己心情小得式的小說寫作終結——也就是說升格了。上世紀80年代以來西藏文學地面上出現的那種虛構主義里面空空的熱烈和實實的詩情,而把生活很生活地帶進了自己的作品,使拉薩的生活者有時覺得是讀出來的作品,很親切。這應該是小說小說化的初始藝術了。就寫作而言是一種浸潤著生活和讓人感覺不太明顯的愛的作品被構建的一種流程。現實主義不是口號主義,也不是理念主義,它包容了太多的東西,而正因為如此它會成就太多的東西。
還是讓我們進入敖超的寫作世界或者說是其文學給予世界。
首先,在閱讀層面上,敖超的東西,天生般沒有過去虛構主義對于西藏生活的僅僅的空靈和執實的給出,而以生活的方式告訴人們,他們是在閱讀感性的生活般的感性的小說。這也許是敖超的東西能夠入什么選的原因所在。至少人們可以閱讀出拉薩式的親切。在此如此輕松地說出的這幾個音符,對于作家來說是藝術實踐中的心靈踐約,是非常寂冷的一種工作,而能夠做到如此,實際上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感謝敖超堅持著把小說歸入了可以閱讀之列。
其次,那是什么呢?藝術理念?心理素質?文化見解?還是心靈呼告?
在閱讀敖超的小說時,我們可以讀到的親切的拉薩式生活以外的,又在作品其中的,那些東西是什么呢?幫我想想,我們一起想想。
作家身份和小說身份在什么層面上切合于生活,作家便能取得什么樣的藝術成就。生活是土地,是所有人的土地,你對生活進行了多少關注,你對生命進行了多少熱愛,你對土地進行了多少認讀,你對土地進行了多少熱愛,你播下了什么種子,你才能有或裕或欠的收獲。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有類我們這些真實地生活在拉薩的靈魂,在早期他和她及他們和她們感知著驚喜,獲得著心靈偶感,沒有莫名其妙的悲壯,沒有對無知的刻意撒揚,沒有深刻的膚淺的藝術痕跡,就那么一些可愛的生活者,雖然她或者他——在敖超的小說更多的是他——擁有著心靈飽滿的感知能力,而去遭遇生活,因而生活恩賜般地給了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那么多的感觸,即便是悲傷,看起來也是那么地艷麗,像正在成熟著的女子。他們不代表什么,只代表生活著的心,和生活著的能夠感受的心,已經夠富有還要什么呢?太奢侈了吧?到這兒,我們似乎才明白人在生活沒有上師可依,有的只是自己的心靈去際遇和自己的心靈一樣的別的心靈,然后獲得心靈各自的感觸,像閱讀。
你所見到的生活是生活嗎?
這是惡魔給上帝和作家們的惡毒問題,真的作家笑笑之后,惡魔這種新聞采訪水準上的問題總是迎刃而解地不用回答,心靈是光明的,心靈的光明把惡魔焚滅,作光明的光輝,像衣裳。藝術就在這個瞬間誕生了。
我是在說,面對我剛才引導著您走進的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們的生活空間里,惡魔的問題是作品的魅力,相信藝術對于生活的忠貞重要于社會期望的夫妻對于配偶的忠貞。前者遇到疑慮時是藝術的死亡和作家的終結,后者遭到疑慮時最多是爭吵和離異、和好。其實,這些是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在敖超給他們的空間里能夠活存的真正原因。也就是說,作品在什么層面上成立于生活,作家便在什么層面上獲得人們在閱讀中對于他的認可。
敖超的那些第一人稱,并沒有太多的驚世駭俗之舉,然后全部由成熟的生活給出,作家在這里帶著他的靈性部分地給予了我們這種生活感性里的元素,心靈的,遭遇的,行為的,感官的,事件本位的,谷物本位的,……。也許正因為是部分,我們才說那是藝術,而不是別的。
以上是我們同敖超的第一人稱們際遇時的,敖超的第一人稱們生活的空間,作家的作品給予閱讀的與自然之美照面時的狀況。
作為敖超文學作品的老編輯和讀者,現在我們可以側視一下敖超的寫作了。
在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當敖超拿著他的那些第一人稱來到西藏文學編輯部時,我就知道又是一些感覺不遲鈍,反而顯得輕靈,有些無所謂的他的那些第一人稱又來了,是一種親切來了。在很長的時間里我是在感覺敖超和朋友去酒吧喝酒一樣把玩著文字的東西對于文學的親切的。另外,還在猜想因為其公職在身,身不由己,沒有時間沉淪于那些社會諸層的人物中間獲得更多的他的第一人稱們,那些有身臭氣跟他人而奔的人,那些與共和國同齡的現在成為西藏甚至中國企業家為鄉里謀福利的人,那些來拉薩朝佛錢財散盡而有了新的女朋友的人,那些工地上大米飯上撒上辣椒面進餐的人,那些在村里能為鄉親們免費修理半導體而深深自豪的人,那些希望從一只羊上扒下三張羊皮的人,那些老邁地行走在頭發被染得不紅不綠的雜毛中間而慈祥地看著這些孩子持念著佛珠的人,……,哦上帝,多么豐富的拉薩人文風景,而在敖超給我們的第一人稱中的他們是定型的,鮮風上列諸種,他的第一人稱們是類別的。所以有時我在猜想這人的作品僅僅是對其生活的感慨。
閱讀其最近的東西,才慢慢地開朗了起來。比如:
“傍晚,我在站了一整天的時候,默默地告戒自己不要再以一個外鄉人的身份暫居這里,我要融入進去,以一個主人翁的姿態來理解并熱愛這座城市。”
敖超的那些寫作中出現的第一人稱們是那些第一人稱們和作家一直努力介入拉薩的生活化的生活的努力,這是一種成長型的見證,也讓閱讀看到另外的不同于以往的曙色。作為朋友看到了這些比看到的敖超的更多的第一人稱們更加讓心靈覺得暖,敖超和其寫作是昂揚的。
(作者單位:西藏人民出版社)
責任編輯:克珠群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