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人能認識這支隊伍。
大家都知道架橋修路之鋼梁,那種龐大的讓人震撼的鋼梁,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鋼梁是從哪里誕生。
許多人走在寬闊平展的公路上,可很少人去了解,這路是什么人修的,是怎樣修成的。
一切都很簡單,可一切又都有些陌生甚至有些神秘。
要不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絕對不會認識他們,我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是他們被忽視了嗎?不,是他們隱藏得太深了,他們是那樣普通,那樣平凡,但他們干的卻是經天緯地的事業。
我先認識了一個姓耿的漢子,大家都叫他耿總。這個人應該在四十左右吧,矮矮壯壯,紅臉膛,嗓門很結實,還帶有點靦腆,這種靦腆有點像新疆姑娘,熱戀中的羞澀。他話不多,語也不多,但是情真。酒酣耳熱之際,我們到德爾惠泉州店選購服裝,他一開始就穿起來,人家一夸好看,他竟笑得很燦爛,高興得很天真。繼而,他一再握住我的手,希望我能到他們廠里看看。
這種盛情,我是不能不領的。
特睿老總葉姑娘帶領。我同攝影家老賈、作家老陳真到了耿總的地方。
說句笑話,到了耿總的地方,才真正知道耿總的地方在晉江內坑,廠名全稱是“中鐵二十一局晉江制梁場”。這個地方雖然離市鎮不遠,可還是有點偏僻,要是沒人指引,你還真走不進來。你要是進來了,也還是不知道,偌大的一個廠子,到處是水泥鋼梁,這地方是做什么的。
天氣有點灰蒙,也有點冷,正是立冬時節,我們一行還是繞著場子轉了一圈。攝影家賈老師一直遺憾沒好陽光,但他還是搶了一些鏡頭。
在高大的吊車前,說真的,我真有點驚異了。在高人的鍋爐前,你不驚呆也不行:誰叫你孤陋寡聞?真難以想象,這么小的人,駕駛這么多像山一樣高大的設備,又那樣舉重若輕。更讓你驚異的還在后頭,一輛大的平板車,竟然有68個輪子,可以負重900萬噸。這個大家伙一開出來,所有的汽車簡直都成了螞蟻,高速公路都要全封閉,所有的螞蟻都要讓路,但很可憐,這大家伙一個鐘頭才走一公里路,那是比螞蟻慢得多的速度。耿總說,正是這種慢速度,換來了高速度。可以說,沒有慢速度,哪來的高速度?這句話,很不經意,可讓我覺得真有一種哲理在里頭,很耐人咀嚼。
很多人的高速度,是另一些很多人的低速度換來的。你在高速度的快車道上時,是否也會想一想,為了鋪設快車道的人呢?這些人甚至就一直窩在一個地方,這些人自身根本談不上什么發展,但這些人是更多人發展的保證,我敢說,沒有這些人,誰也談不上發展。
我還來贊嘆這部車,承受這么大的重負,像蝸牛一樣爬行,但它連接了一個又一個橋梁,一條又一條的公路,難道,我們不應當向它致敬嗎?見到這輛車,我想到了莊嚴。誰都知道,我此刻講到的是人,是梁場的這群勞動者。
我在梁場的內刊《東南風》見到一首詩,這個叫衛學昌的工人詩人很是豪邁地體會了我此刻的心情:
向東南 不是尋覓
那一聲花前月下的竊竊私語
那一縷吹氣如蘭的兒女情長
向東南是尋覓
那暴風而中搏擊長空的感動
那一路馳騁飛奔的詩行
那一次直指生命的追尋
那血性的回音一路震撼著
我們艱苦攀登的方向
后來,我了解得更多。我知道,這群制梁人是從新疆來,有意思的是,這群制梁人又不是純新疆人。雖然他們中有維、回、哈等少數民族職工,更多的是漢人,是北方人,所以,他們講話翹舌音很厚實、很好聽。從遙遠的草嫩羊肥的新疆來到浪高魚鮮的東南沿海,應該說是一個不遠的跋涉,但他們來了,來為沿海的建設服務他們要承擔泉州沿海一帶整個標段68公里范圍內31座大中橋547榀箱梁的預制、運輸和建設任務。
任務重、工期緊并沒嚇倒這西北漢子:
一群制梁人
一群平凡的人
一群繼往開來的人
抱著對沿海建設的憧憬
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二十一世紀的改革大潮中
肩負著二十一局職工的殷切期望
我不要說太多的話,《東南風》中叫白普選的工人詩人的這一首詩,很樸素很清楚地告訴我們,制梁人的雄心壯志,制梁人追求的是什么。
艱苦攀登,一路震撼,真是這一群制梁人的寫照。
從新疆來到晉江,橫跨幾千公里,什么全都變了樣。氣候變了,溫度變了,飲食變了,連睡覺的床鋪也變了。持續的夏日高溫、持續的夏日,大暴雨、綿綿不盡的春雨、大量的蚊子不斷的襲擾,加上水土不服,真給這群西北漢子帶來無奈和煩惱。
背井離鄉的痛苦是很難承受的。
沒有人不思念自己的家鄉。
鄧建波,應該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來到婀娜多姿、篷霧彌漫和家有點相似的閩南晉江,但他心里“一直渴望飄雪的冬季,白茫茫冰寒的世界里,心并不會凝固,反而變得溫情萬傾。”一直以來,每年春節,鄧建波都會準點地回到他的老家,盡管那里偏僻貧困,但那里有雪,有媽媽。
然而,2007年春節,鄧建波還在工地,媽媽在電話上問他回家嗎,他支吾了半天,才說工作忙不能回去了,母親在一聲長嘆申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聽筒,心里一陣陣惆悵涌出來。而工地上,傳出敲擊鋼板的美妙旋律,職工們忙碌的身影,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使鄧建波對雪的思念更加強烈了。
當我在葉麗榕與黃偉良先生結義四周年的慶典會上聽到梁場總經理凌洪濤唱起《母親》這首歌時,我就更能理解鄧建波的心情了。
凌洪濤的歌唱得很深情,唱出了許多人的思鄉的眼淚。梁場共有158個正式職工,女職工就有29個。那個年輕的媽媽王菊萍也隨著大部隊來到了晉江,在離開新疆之后,她寫信給她幼小酣睡中的兒子,告訴他:到那里,就意味著我和三歲半的你在兩到三年的時間里將天各一方,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里,你將不能像同齡小孩那樣在媽媽的懷里隨意地撒嬌,摟著媽媽的脖子安然入睡,享受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天倫之樂……離鄉離家又離子的痛苦誰能受得了呢?但我們還從王菊萍的信里讀到了堅強,讀到責任和理想:“在我看來,每給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誰也無法相互取代。孩子,我希望你能從我身上感受到,雖然我們都是普通的人,但也同樣有對人生、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這個肝腸寸斷而又驕傲的母親,同樣說出了制梁人的心里話。
你能不感動嗎?
此時,更艱巨的制梁、運梁、架梁任務等著他們去完成,“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在這樣的一支精誠團結、務實高效、善打硬仗惡仗的隊伍中工作。連制梁場的汽車司機趙東自己也被深深感動了。
趙東仿佛聽到了梁場建設者的一個共同聲音:“為了中鐵二十一局,為了晉江制梁場,努力。”
而我仿佛也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為了祖國的建設,為了美好的家園,努力!
我要說,這一群背井離鄉的人們是一支鐵流。
這一支鐵流由一根根巨大而又堅硬的鋼梁組成,這一群人就是一根根鋼梁。
現在,這支鐵流在晉江有一個較穩定的支撐點。這個占地228.5畝的土地,不僅有車間、工作場,還有職工生活區。職工生活區還開辟了職工文體娛樂的多項設施,電視室、卡拉OK、乒乓球室、籃球場、圖書室應有盡有。生活區周圍的黃土地上花木扶蘇,井水照影。梁場還專設了衛生所,讓職工們的身體健康得到了保證。
在梁場,我還看到了背著照相機的女“記者”,我還聽到了廣播宣傳出的或雄壯或優美的歌。
那天晚上,我喝到了特地從新疆帶來的新疆酒,吃到了新疆的饃、新疆的菜。
我又認識到一個人,這個人瘦瘦黑黑但不失斯文,此人正是梁場的黨工委副書記周志慶。他似乎不善飲也不善談,但我也從他的嘴角上讀出了二個字:堅定。讀出了高性能混凝土的特質:它以耐久性作為設計的主要指標,保證耐久性、工作性、試用性、強度體積的穩定性和經濟性。高性能混凝土是對傳統混凝土的重大突破。
我看到了高性能混凝土般的一支隊伍能夠一往無前的特質保障。
在閩南的這個初冬,我也更懂得了家鄉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