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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在人類的情感中,較之親情、愛情、歡娛、妒忌等諸多情愫,更具探索價值。“她”不只關乎人類的存在,更關乎人類的升華、延續和未來。她不是人類自己想要得到的,而是造物的上帝(客觀)有意賦予人類的,就像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一樣——借以磨礪人類的意志、檢驗人類的善惡、陶冶人類的真髓。這,就是我對悲情的理解。
受白主編委托,我先看了黃學友先生《那人那山那狗》和遠方有佳人先生的《傻夫傻妻》,后來我又發現了葉仲健先生的《泣血》。這三篇各兩千來字的小小說,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她們都是以悲情感人的。《泣血》一篇又可稱“悲劇”。這種悲情對于作者,是一種在心底已經沉淀了不知多久了,最后終于釀出了酒——把它變成了悲劇類型的文學作品。而對于“鐘情”這篇作品的讀者——是剛剛喝下這酒,這酒將慢慢地在他心頭沉醉。我之所以用“慢慢”這個詞,是說一篇(部)讓讀者注目的文學作品,讀過后絕不是過眼煙云。她將在你心頭留下絲絲縷縷的、我們稱之為意緒的東西……這些東西看似無影、很輕的、無所謂的,可“她”會常常干擾你,時不時就跑了出來、讓你琢磨、不能去懷——漸漸的,“她”不自覺地就在你心頭生了根,乃至融入你的生命和血液。
——這就是文學的力量、小說的力量、藝術和悲劇悲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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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學友的《那》篇,是寫一婦女懷念前夫的。按說,此種情感雖說動人情腸,也屬慣見了。但《那》篇何以讓人讀到后來,鼻子一酸呢?這里重要一點是,石娃因患了肝癌且晚期而跟妻子離異的,他妻子最初是因“不能給丈夫生孩子”要離開的——他們各自對彼方懷有歉疚。石娃能在病危之時,想到不拖累妻子,人格一下凸顯出來。當然,這肯定不是令人最感動之處。感人的是“她”還能“背著合法丈夫給前夫送鞋”,且“遠途跋涉”——這行為的背后有著無窮無盡的、讓人聯想多多的、她跟他的情感、她對他的思念。所以說,小說中“人物的行為”是大于敘述語言的。
這里還有一處,足以證明筆者的藝術功力。那就是始終傍隨著篇章進行著的那條黃狗。按說,描寫狗親主人乃至殉主人的筆墨,也多見了;且《那》篇寫這一情節時也并無“濃重”之處,但這狗卻恰到好處地“傍隨”了他們夫妻的那段生活、“傍隨”了她對他的悼念,乃至餓死在了男主人墳頭和女主人面前。“黃狗又用前爪去扒墳土,因已餓了幾天沒扒幾下就沉沉倒下,兩眼滲出了兩行渾濁的淚水。她把鞋端端正正放在墳前,想帶走黃狗,狗卻守在墳前不動”。這條人類的忠實的朋友——黃狗,在這里既是現實生活的一個細節,又有著形而上的象征意義,它無形中就綰結了人類乃至所有生命體都必有的感情的紐帶,像金子一樣在我們面前閃閃發光。
想想看,筆者用“黃狗的行為”說了作者想說卻沒必要多說的、許許多多的話呀。我們常探詢什么是藝術?什么是小說藝術?這回大家該明白了——這就是小說藝術的一例。
——還是那句話,真正的小說家要會營造氛圍、會“化腐朽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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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悲劇藝術似乎并不太適合中國廣眾。也就是說,意在追求“性本善”加“平穩生活”(從西周井田制開始中原人就有意無意地追求穩定生活——盡管華夏常有暴民動亂)的華族人和總想粉飾“太平”的華夏統治者是不太喜歡悲劇故事的。像《竇娥冤》那么悲苦的人間不平,還要給它加上“父女重逢,冤案平反”的尾巴;像《孔雀東南飛》《梁山伯與祝英臺》這么絕唱的愛情,還要搞什么“墳頭連理枝”“化蝶”之類的理想慰藉。
——我想,埃斯庫羅斯如果遇上關漢卿一定會爭吵。這是藝術理念的分歧。
其實,我華族人對悲情審美的理性認識,并不晚于古希臘人。春秋時(公元前544年)吳公子季札(可算江浙第一位學人)在聽魯國的《詩經》演唱會時,對魯《頌》就有一段“哀而不愁”的精彩論述。而這時,柏拉圖才剛剛出生。到了孟子那里,這種悲情意識更被升華到人生人格的審美追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其剛烈崇高程度,激勵了歷史舞臺和悲劇舞臺上無數悲壯的華夏英雄。可是,一個社會管理性概念——“禮義”,又無形地障蔽了華族人對藝術對人生的探求;更有,動亂中凸顯出來的“大一統”的旨歸,干擾乃至占據了華族人的深層思維。在越千年的大跨度里,中國除了屈原的《離騷》外,在這方面就再沒有如希臘悲劇那樣出什么重頭產品……直到后來元代戲曲出現時,華族的文化和文化人已被“帝王術”“功名心”污染得面目全非。但即便如此,我們還能從馮夢龍的《三言》里找出《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這樣珍稀而璀璨的悲劇小說,以及《桃花扇》、《長生殿》等,直至偉大的愛之悲劇《紅樓夢》誕生。
上述這些,或可稱之為“簡明的中國希臘悲劇比較史”。其實,我是想讓讀者有個速成認識,并借此把悲情與悲劇的紋理說明白一點,好來繼續討論下面的兩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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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或可該算悲劇的從屬概念吧。我這里為什么一再把“悲情”剝離出來,因為這三篇小說除葉仲健的《泣血》可劃歸“悲劇”范疇,《那》篇和《傻》篇只能稱之為“悲情”。因為“悲劇”一般是指——人物性格與身外環境極端沖突而造成慘烈結局的故事。
遠方有佳人的《傻》篇,是寫一對在外人看來蠻傻的夫妻,可他們最后都能用生命行為證明自己人品的高尚。小說一開始就把敘述視角定位在“村民”這一層面上,談村民如何看待傻子、調侃他、也為他操心等等。這種“并不想”引導人作深入理解的“村俚式敘述”恰到好處,同時無形中就“誤導”著讀者產生些“自以為高明”之心。而這“自以為高明之心”才更能跟隨這“誤導之筆墨”繼續走下去——作者的目的達到了。
我以為,這可算一種通曉“讀眾心理”的寫作手法,不乏自然生動。但此種方法不可以隨處濫用,一定要考慮到作品題材大小、描寫對象等等,因為這種敘述有嚴重的封閉性。而略顯宏大的小說是須有一種犀利透辟的、象外有深意的語言風格的。望作者警醒這一點。
與此同時,作者不忘根本——把傻夫妻的種種其實“未見得是傻”的傻相,寫得逼肖。譬如,夫妻關系好啦、種田種得好啦、傻人做事自有傻人待見啦,等等。并寫出周遭村民對這些現象的“淺顯”的心理反應——“兩口子相親相愛的場面讓村里人看得眼睛冒火,有些夫妻甚至氣得在回家的路上就吵起來了,羨慕之余妒忌唄!傻子種的田平均產量比其他人的田平均產量高出300斤,這讓那些偷懶的村民心中又多了一份不平!憑什么好處都給傻子一個人占光了”!這些既真實貼切又帶點“戲謔”的細節,讓讀者的閱讀愈加松弛了。以至傻妻懷孕,讀者“輕松中的愉悅”達到極點……
——這種“一再向左、突然右拐”的寫作手法,也一再被小說作家運用。這就像軍事上“誘敵深入”一樣,關鍵是你有沒有本事把人家“誘”進來。遠方有佳人先生就做得蠻好。
小說后來的筆墨也很干凈,且見技巧。“傻妻沒有哭,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著傻子……傻子去了,傻妻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著,不過很少傻笑了”……直到“誰見了那紙條都失聲痛哭”,讀者的眼睛不由自主就酸了。最后,作者用“老天顯靈……”來收筆,也是這“輕且俗”的村民俚俗意識里顯出的“凝重”——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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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從字面上,我們對這“悲”可能產生誤解,以為悲劇悲情是讓人“傷感”、讓人“喪失斗志”的,如不給其加上一個“光明”的結幕造型,這個“悲劇”就可能要害人嘍。
——其實,大錯而特錯。
欣賞悲劇是一種有心理距離感的審美活動——臺上或書上的“悲劇”將喚起我們自身的生活情感的體驗——經歷過的、或未經過而憑想象體驗的。余秋雨先生概括過:在古代,悲劇表現為一種激情;在現代,悲劇表現為一種自省。在欣賞悲劇中,觀眾或讀者既能產生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甚至快感(這快感的其中一部分是指人性中本來就有的惡的一面——多是潛意識的),又能激發我們對悲劇人物的審美同情和道德同情。而且,悲劇能比其他藝術(像喜劇、滑稽劇)更能通過這種刺激出的或說煥發出的激情,來感染我們,使我們在恐怖的事物面前變得嚴肅、敏感、深沉了,對人生對道德更能有一種認真的思考……于是,人的靈魂在宣泄中得以凈化,精神由之悲壯,人格遂達崇高。而這種對人的“凈化、悲壯、崇高”的效果,只有悲劇藝術能更好更深刻地完成。
——以上結論,西方的諸如亞里士多德、高乃依、拉辛等悲劇研究專家和我國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先生,曾連篇累牘地論證過。篇幅有限,我在這里只能作個簡述,以明意。
再說,我為什么只把葉先生的《泣血》界定為“具有悲劇意義”呢?因為《泣血》的故事中有一個“與命運抗爭”的復仇的女人、而且有一個較完整的悲劇故事。而前面的《那》篇和《傻》篇里就缺少一個與命運抗爭的主人公——因此只能算兩個悲情故事。
說到“與命運抗爭”是悲劇的重要標志這一點,該說從著名的悲劇之冠——《被縛的普羅米修斯》和《俄狄浦斯王》那里就得到了約定俗成的認可和理論家們論證的。其實,從古希臘悲劇的起源——酒神節祭禱儀式上,這種“頌揚失敗英雄”的表演就在很有悲劇感覺的古希臘人不自覺的意象中開始了。這跟中國流傳中的“夸父追日渴飲大澤”“共工怒觸不周山”“鯀夭乎羽之野”等失敗英雄的故事是有著人類共通的悲劇心理的。只是我華族的文化和文化人沒有把這些大好的素材拔高到悲劇藝術的高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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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講的是一個叫張貴的土匪二頭,因貪色殺了“女人”的丈夫和兒子,強占了“女人”。這女人以8年的忍辱負重,最后以毒死自身和毒死她與張貴所生的兒子為代價,報復了仇人。這是一個慘烈的悲劇,是令人震撼的。歸結起來,就是一個遇上了非常之事的非常女人,做出了一件非常的人生舉動。是的,叫“非常”就是有別于蕓蕓眾生的。而只有有別于眾生,其遭遇才能令人扼腕慨嘆,其人生舉措才能令人震驚,而這個人(即這個形象)自然就是“不平凡”的、讓人琢磨、引人求索,甚至能在人們心頭凝成一個“結”。而這個“結”是須待人們在過后的漫長時日里進行“消化”的。
這里,我還要強調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個悲劇中的“非常之人”的“非常舉措”,肯定是要表現出某些我們人性中最本質的東西的。而這些最本質的東西,即使我們懂得或說知道,也絕不是我們這些蕓蕓眾生在日常生活里都能表現出來的,或者說能表現得這么閃光的。因此,我們對這種“本質”也就沒多少“敬畏”了。我曾在一篇文章里調侃地說過: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個“奧賽羅”。可是有誰能把《奧賽羅》的“摯愛與妒忌”表現得那么鮮血淋漓呢?我國歷史上的“弒君篡權”之人不計其數,有誰能表現得像《麥克白斯》那樣透僻深刻呢?說白了,悲劇藝術就是要把那個“非常之人”逼擠到一個死胡同里,讓他做“非常之事”的,從而表現出人類的某些“本質”。而悲劇借此給予人們的,既不是板著面孔的“大道理”也不是什么循循善誘,而是讓你隨著那劇情、隨著那“非常之人”作心靈體悟。由之而獲得那“悲壯、凈化、崇高”的。這其中自然就讓人們對宇宙事物對人的自身的某些道理、品質產生“敬畏”。
這就是悲劇藝術對我們人類自身的特殊意義。其功能是無法取代的。這與中國傳統的“文以載道”之論是有一定分野的,跟我們幾十年來官方倡導的“高臺教化”,什么“改造人”“教育人”啦,是格格不入的。這也是悲劇藝術至今沒被我華族廣泛理解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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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悲劇人物的心理狀態和蕓蕓眾生的心理狀態又區別在哪里呢?
只能就事論事。譬如,心地純善的讀者,對《泣血》中的“女人”的舉動就可能存在兩種思索:一是這女人,對她跟張貴所生的兒子就沒有一點母愛嗎?就忍心毒死自己的孩子嗎?二是這8年中,張貴跟她肌膚相親,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情嗎?甚至有些“彌蒙于社會意識”的人還會說,那個張貴已經不是土匪了——自食其力了嘛,怎么還報復人家吶?用一句流行的話——冤冤相報何時了哇,這女人不是在犯罪嗎?可能還有自以為聰明的人會質問,作者怎么能寫出這種不負社會責任的小說?影響不好嘛。
——我說,這些疑問與某些謬誤認識的本身,正是悲劇中的非常人(或可稱之為“英雄”)與蕓蕓眾生的人生行為和生命意識的根本差別。誠然,悲劇中的人物的慘烈遭遇——所謂非常之事,也不可能是世上所有人都必然遭逢的。生活中,平庸乃至謬誤的思維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這里還要強調一點,悲劇藝術的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恰恰就是在這悲劇中的人物與平凡眾生之間產生的。如果大家都是悲劇中的人物,那還寫什么悲劇呢?
其實,就《泣血》中那女人的遭遇,在中國近百年來的動蕩歷史中并不是什么太希罕事。關鍵是這女人該怎么選擇的問題——她該在一聽說丈夫和兒子的死訊就一頭撞死,還是忍辱負重以求日后報復呢?她在被惡人強占又生了孩子以后,是跟那個已經不當土匪了的“丈夫”以及這個自己并不想要的“兒子”一起活到終老,還是以一個弱女子僅有的一點能力狠心地報復他一下呢?讀者不妨自問一下,如果你遭際如此情境將作何選擇?
也許有人還會說,當時已經解放了,去找共產黨找政府啊。我以為這又是那些“彌蒙于社會意識”者的淺薄之言。何況據小說交代的,那女人顯然是個舊軍官的太太,對新政府可能根本沒有什么認識。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女人始終懷有一顆復仇的心。而這復仇之心,又是人類的很原始、很根本的、無可厚非的一種正常心理——有仇必報。
話說回來,其實我們根本沒必要在這“道德意義”上打這么多圈圈——悲劇已經產生,女人報復了張貴,什么對呀錯呀,一個受難的女人一個無辜的孩子已經躺在那里……血淋淋的現實已在眼前——它在讓我們感受,感受它的嚴酷、感受它的殘忍、感受它的沉痛與悲哀、甚至去感受仍還活著的那個張貴的悲哀。是的,這里該重點說說這個貪色、又不乏些“厚道”的土匪二頭——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最后徹底“享受”了這個悲劇的家伙。作者在不足2千字的小說中,筆墨著重描寫的竟是這個人——土匪老大本來想放掉這一家三口,是他提出“留下有后患”;接著,他又看中那女人“小心翼翼地推醒了黑老七,紅著臉把自己的心思說了”;是他吩咐人殺了那男人和孩子,可對女人他說是老大殺的;后來又找郎中給女人醫病……直到解放后,過起“有滋有味”的生活,最后女人讓他吃蛋糕,他說“我不要,還是給你和山生吃吧,我吃不了恁甜的東西”……就這樣一個想要個漂亮女人,又認為女人就是“打倒的女人揉倒的面”的、不乏些“厚道”的原土匪二頭,受到了最慘烈的報應——喪妻(他認定的老婆)喪子。
這里,作者的高明就于把這個張貴寫得有血有肉。作為土匪二頭,他殺人也罷占女人也罷,其行為是可以“理解”的。他喜歡這女人,懂得送飯、找醫生,懂得跟女人說“道理”;解放后,他知道乖乖地做豆腐為生,手里還攢下幾個錢,有好吃的還知道讓自己的女人孩子吃——幾乎一個好“丈夫”嘛。我說他“不乏些‘厚道’”就是說他還有“人性未泯”之處。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最終還是嘗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遭到應得的報應。
——是的,悲劇效果就是在這種“反差”中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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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篇悲劇小說的真正主角是那位文中著墨不多的“女人”。
她的“非常人”的生命舉動表現出了人類應有的堅韌的復仇意志,表現出她對自己“冤死的丈夫和兒子”最可感的愛與眷戀;她8年的隱忍著的苦痛,猶如赤腳跋涉在亂山碎石和荊棘叢中,將仇人引進一個溫暖的圈套;她最后一抹輕蔑的笑,宛如一把利刃刺進仇人的心窩——讓他驚恐,讓他吐出血來;爾后,她“一臉淡定”地躺在那里——那是她留在天地間的尊嚴以及人的崇高;她用自己的生命行為一雪前恥,同時告誡世人——看似柔弱的女人是不可欺的;她又告誡世人“絕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這個俗透了的老理兒;她說“是有毒。當年,你殺死了我男人和我兒子,今天,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女人和兒子死在你面前”——這音容,是悲壯、自信和驕傲的,這音容久久地深刻在每一個讀者的心里;她的人生舉措將比十本“思想修養教科書”的能量還大……她還讓我們知道了究竟什么是悲劇和悲劇人物,以及悲劇應有的效果。
如果說,此文還些不足之處的話,那就是對這“女人”的著墨實在該再多一些。
——好了,通過對《泣血》的剖析,我們大致弄懂些悲劇的紋理。
最后,我以余秋雨先生的一句話來結束此文。他說:一個民族如果沒有人認真研究過悲劇,那么遲早,它會因自身淺薄而陷入真正可怕的悲劇。我以為這話不是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