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亮作品（二首）

鰥夫

他先是習慣了熱，繼而又習慣了冷

床太寬，他習慣了

看著枯燥的電視節目時，在沙發上睡著

而在上床后被夢和床板硌醒

他已經習慣了一間空屋

習慣了電話里的三言兩語

習慣了獨自出門，鑰匙在鎖眼轉動

習慣歸來，將看到的新聞立刻忘記

他已經習慣了鬼魂，寂靜

偶爾的音樂（多數時候等同于噪音）

他還習慣了讀書（書被讀）

習慣了讀到一半，書從手中滑落

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他和他，整個世界

惟一不習慣的是，依然是，死亡

瞬間

那少年，模仿小鳥，雙手平展如翅

腳下的單車飛也似的沖向坡底，爽風鼓滿了他的上衣

二十年前，我就是這獨幕戲的主角

此刻，我遠遠地看著他，仿佛遠去的不是那少年，而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