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帶著兒子去看望姐姐。當我牽著兒子、拎著大包小包走出車站,一輛黃包車“嘎”地停在我們身旁。
“這位大姐,上哪呢?坐車吧!”踩黃包車的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小伙子,看打扮就知道是從農村出來的,黝黑的胳膊纏了條毛巾,衣服有些破舊但還干凈,身材有些瘦弱,滿是汗水的臉上還透著幾分稚氣。
“去啟秀花苑多少錢?”我問。
“給5塊,怎么樣?”小伙子說。
“我上次坐才4塊錢,你是不是看我不是本地人……”沒等我說完,小伙子就急急地說: “大姐你說哪去了?現在天熱,都是這個價,不騙你!”
“我出4塊錢,你不去,我叫別的車!”我斬釘截鐵。
小伙子略一遲疑,用擦臉的毛巾在坐墊上撣了一下,說: “算了,上來吧!”
我有些得意。這些人就是這樣,能多宰一點是一點,我才不會上他當呢!
看得出小伙子干這行還沒多久,車技還不是很熟練。時值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行人很多,小伙子踩著黃包車左沖右突,有幾次差點擦上了路旁的護欄,讓我心驚膽戰。我急急地吼道:“你會不會騎車?出了事你擔當得起嗎?”小伙子連忙回過頭來,很歉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車子到了一座高橋,小伙子顯得很吃力。只見他弓著身子。屁股稍稍離開坐墊,使出渾身力氣蹬著車,太陽穴上青筋突起,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下來,卻沒法騰出手來擦一下。兒子小聲地說: “媽媽,大哥哥快踩不動了,我們下來走一段吧!”看看外面毒辣辣的太陽,我感到害怕。于是訓斥兒子:“小孩子別多嘴,我們是花了錢的,就應該坐車。”兒子委屈地撅著嘴。黃包車終于到了橋面,小伙子仍然一鼓作氣,用力蹬了幾下,才坐直了身子。
這正是一個很好的教育機會。我對兒子說:“你看見沒有,如果你將來讀不好書,就只能像他那樣辛辛苦苦踩黃包車。”話音剛落,小伙子就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欲言又止。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話可能傷害了小伙子的心。但我還是想,現實就是如此,讀不好書,就只能做些又苦又累的力氣活。
車突然停了下來。“大姐,前面在修路,不好走了,我們得繞一段路。”我心里一驚,這小伙子該不會欺我不認識路,故意帶著我繞遠路,到時再讓我加錢吧?但我還是不動聲色地說: “繞就繞吧,只要能把我送到那就成。”其實我心里已經打好了小算盤:在這半路上人地生疏。不能跟他計較;到了目的地,他要是讓我加錢,我堅決不會答應,我姐姐家人多,量他也不敢胡來。
終于到了姐姐家樓下。我丟給小伙子四個硬幣,匆匆離去了。沒走幾步,小伙子就追了上來。嘿嘿,八成被我猜中了。我停下來,鄙夷地問:“你是不是想讓我加錢來了?”小伙子的臉漲得通紅,他擺擺手,說:“不是,不是。你把手機落在我車上了……”
看著小伙子遞過來的手機,我尷尬得無地自容。小伙子卻笑笑說:“大姐,別把踩黃包車的都想得那么壞。我今年高考已經被錄取了。我踩黃包車是想趁暑假掙一點學費,減輕父母的負擔。”
我的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選自《深圳晚報》2007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