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枯瘦女人
熙攘的商業街不會總是人流不息,也要分季節和氣候,就像是在這么一個陰雨綿綿的傍晚。原本熱鬧的街頭已無力挽留往日的繁華,密集的雨水肆意地扭曲著這個空間,一切看上去都蒙上了一層毫無生氣的淡灰色,耳中反復傳來單調的淅瀝聲,令人焦躁不安。雨已經下了近一個小時,此時的街上人蹤難覓,只是偶爾路過某個建筑物時,能看到遮雨處有一兩個被大雨所困的行人或小販在秋涼的風中瑟瑟發抖。
一陣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打破了街頭的平靜,一把黑色的老式雨傘從雨中飄來。傘下是一胖一瘦兩個年輕的女孩,嘰喳聲便是來自她們的談話。
“吳曉月,你說昨天林凡買的那條手鏈怎么樣?”身形較胖的龔蘭蘭問道。
那被叫作吳曉月的清瘦女孩輕蔑地一笑:“什么呀,兩千多就買了一條白金線,戴在她的胖手上都勒進肉里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周莊扎肉呢。”
“哈哈……你的嘴巴真刁,不過算你說準了。”
兩人在雨簾中嬉笑追逐,終于,龔蘭蘭左突右沖地把吳曉月逼進了臨街的一個遮雨棚下。
“哈哈……你……”吳曉月剛想損龔蘭蘭兩句,突然,從身邊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枯黃的手來,跟著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 “姑娘……”
“呀!!!兩個女孩同時尖叫一聲,聲音分貝瞬間接近了超聲波的頻段,十分刺耳!”
原來是一個矮小的枯瘦女子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兩個女孩的身旁,嬉笑間吳曉月和龔蘭蘭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所以嚇得失聲尖叫起來,嬌小的吳曉月甚至跳起來躲到龔蘭蘭肥胖而寬闊的身子后面去!
“姑娘,對不起,嚇著你們了……”枯瘦女子說道,聲音顫巍得像幾天沒有進食一般。她身上的服飾雖已舊得失去了原本的色澤,但依舊能夠看出是少數民族的裝扮。
“臭要飯的!”龔蘭蘭怒目向她。 “去去去!我們身邊沒零錢給你,去別處要去。”
“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飯的……”枯瘦女人操著古怪的音調平靜地說道。
“那你想干嗎?!”稍稍定魄的吳曉月,這時有點好奇地從肥妞龔蘭蘭身后探出腦袋來。
枯瘦女人慢聲說道: “我是賣銀飾的,你們身邊的這家店是我開的。”
兩人轉眼向身邊的店鋪望去,原來她們站在一家少數民族風格的首飾店門口,店鋪的招牌是用一種曲線文字銘刻的,黑色木板紅色文字,說不出的神秘詭異。
枯瘦女人從手上退下一個手鐲,徑直遞到吳曉月面前:“姑娘你的氣質很配這個鐲子的,不妨買去吧。”
兩個女孩的眼球一下子被這個手鐲吸引了,這是一個年代久遠的鏨花銀質手鐲,開口處裝飾有兩個如意云頭紋,鏨刻著福壽圖案;鐲身主紋卷草,環繞珍珠鏤刻;圍界處的凸線外刻有聯珠,鐲邊回紋,兩頭萬字紋。雖然鐲身遍布著斑駁的銀銹,鏨花紋理中殘留著一些黑色的污跡,但卻絲毫無法掩蓋銀鐲本身的那精湛的工藝。吳曉月忍不住伸手接過銀鐲,人手感覺有些沉,雖然是從枯瘦女人手上剛剛取下,但并不溫熱,相反的隱隱有一絲冰冷。
兩個女孩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經常一起砍價的經歷使得她倆已經達成了一種特有的默契,那種眼神便是準備發難
“姑娘,喜歡的話就買下吧。”枯瘦女人見狀先開了口,就在接下來吳曉月等她開價的時候,枯瘦女人又說了一句話,一句令她有些費解但又欣喜的話: “首飾也講緣,既然投緣,價錢你隨意給吧。”
“我身上就帶了一百元。”吳曉月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試探地說道。
枯瘦女人淡淡地笑了笑:“姑娘,隨意吧。”
將錢遞給枯瘦女人,手攥銀鐲的吳曉月生怕平添出什么枝節來,拉上龔蘭蘭轉身便走。就在她們離開小店的一瞬,耳邊恍惚聽到了一種莫名的、低沉的嘶鳴聲……
□傳說中的古銀鐲
周末。當晚。空蕩蕩的校園。僅僅兩個人的女生宿舍。燈光下,吳曉月把玩著腕上的銀鐲。銀鐲閃爍著冷冷的詭異的寒光。
身旁的龔蘭蘭晃動著一臉肥肉,羨慕地看著她: “曉月,你手腕瘦,戴這個就是好看!哪像我,想戴也沒有這個福氣啊……對了,這個鐲子應該有點來歷吧?”
“當然啦。”吳曉月得意地撫摸了一下銀鐲,“雖然不是太懂,但是就手感和外觀來看,這個銀鐲至少是清朝以前的東西了,上了年頭的東西多少總是有點故事的。”
“不過……”龔蘭蘭忽然眼睛里發出陰森森的笑意,四處看了看,然后湊到吳曉月臉前,壓低了嗓子道, “不過我聽人說,這些賣首飾的店里,很多古銀首飾都是從墳墓里死人身上扒來的……”
“嘁……”吳曉月不屑地望了龔蘭蘭一眼: “大半夜的!別瞎說!怪嚇人的!”
吳曉月看著龔蘭蘭的樣子,忽然竟有些莫名的寒意在皮膚上游走。和龔蘭蘭好了這些年,可從沒見龔蘭蘭有過這種表情。吳曉月到底有些心慌,便用帶著古銀鐲的手摸了摸龔蘭蘭的臉,笑道: “傻丫頭,你知道什么!銀這種東西是圣器,在古代是驅鬼辟邪的,古墓里的銀質首飾是古人用來安撫甚至鎮壓鬼魂的!這點常識你都不懂,還想來嚇唬我啊?”
“嘻嘻……”龔蘭蘭突然問詭異地笑了起來,嘴角上揚,臉部有些抑制不住狂喜的古怪神情,幽幽道, “你還懂得挺多的嘛!不過你知不知道,如果銀飾浸過血以后,非但不能驅鬼辟邪,反而可以成為鬼魂食皿。鬼魂就能借著古銀鐲進入銀鐲主人的軀殼,把銀鐲主人的魂魄蠶食掉!然后,鬼魂就借著這個銀鐲主人的軀體去尋找下一個買主,去蠶食另一個未來的主人……”
“要死了你!”吳曉月白著一張臉斥責龔蘭蘭道, “你瘋了!大晚上的說什么怪話呢?!不讓你說,你還越說越上癮了!”說罷,隨手在龔蘭蘭的頭上輕拍了一下。
“哐當……”龔蘭蘭連人帶椅摔在地上。吳曉月一愣,連忙起身把肥嘟嘟的她扶了起來: “你不會吧?輕輕拍你一下就摔成這樣,還成天價說我像林妹妹呢。”
從地上被扶起的龔蘭蘭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吳曉月,又回頭望了望地上翻倒的椅子,揉著粗腰埋怨吳曉月: “曉月!你見我睡著也不叫我一聲,人家摔得好痛!”
“你……你說什么?”吳曉月看著一臉惺忪的龔蘭蘭,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顫抖。
“我說,你見我睡著也不叫我一聲,害我摔得好痛。”龔蘭蘭賭氣大聲地重復了一遍。
“蘭蘭,別開這種玩笑……”吳曉月的聲音已經近乎崩潰了,“咱倆一直好好地說著話,大晚上的,別嚇我……”
“我哪在開玩笑嘛。”龔蘭蘭一臉狐疑地看著吳曉月, “曉月你沒事吧?怎么說話抖得這么厲害,臉色也不好,不舒服嗎?”
說著,龔蘭蘭伸手想摸吳曉月的額頭,吳曉月卻尖叫一聲跳開了,倒嚇了龔蘭蘭一大跳!
末了,吳曉月見龔蘭蘭和平時沒有什么異樣,才戰戰兢兢地把剛才的一幕向龔蘭蘭描述了一遍。這回,連龔蘭蘭自己也開始戰栗起來,臉上肥肉亂顫。
“我就覺得古怪嘛。你說,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一百元連只普通的銀鐲都買不到,何況是古銀飾物啊。”在牙齒的噠噠噠噠和聲下,龔蘭蘭好不容易說完了這句話。
吳曉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推開窗戶,瘋狂地將手腕上的銀鐲退了下來,狠命地將銀鐲擲向遠處!這時,淚水嘩的一下,淌了一臉,滾燙滾燙!
□這個女孩很新鮮
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吳曉月才感到甩掉一只窮追不舍的餓狼一般,忽然就松垮下來,癱坐在了椅子上一動不能動。過了好一陣子,吳曉月的手指和肌肉才漸漸有了些知覺,便抬手捋了捋鬢邊散落的頭發,想說些什么話來打破這個沉悶詭異的氣氛。可當她抬頭看向龔蘭蘭的時候,發現面前的龔蘭蘭忽然用一只手捂著嘴,而另一只手正顫抖地指著吳曉月的手腕,眼中一片恐懼和絕望!
吳曉月機械地抬起手腕,恐懼地看著手腕上,是那只失而復返的銀鐲!
她瞬間張大了嘴巴,喉中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了。
兩個人驚恐地盯著那只銀鐲,一直一直。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還是粗獷的龔蘭蘭先慘然地開了口:“曉月,你剛才說過這個銀鐲是它的食皿,那,那它到底會把我們怎么樣?”
“你說得對。”吳曉月低下頭,以一種近乎人類之外的聲音,冷冷道: “對,它想在我們身體內居住,啃食我們的魂魄,占有我們的軀殼,然后逼迫我們的軀殼去給它尋找下一個食皿……”
“別……別嚇我,你怎么知道它是這么想的。”龔蘭蘭的聲音也開始超越了人類的邊界。
“嗯,我知道的,因為……”吳曉月抬起頭,僵直地扭動著脖子,臉上露出了無比燦爛又無比詭異的微笑,“現在,我正在我的新居里享用我的食物。這個女孩兒,很新鮮……”
周一早晨,晨霧濃重。一輛殮車駛入校園,停在了女生宿舍樓下。兩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男子下車走人宿舍樓,十分鐘后他們扛著一個黑色的殮尸袋走了出來。在他們身后,一群女生攙扶著暈倒過去的龔蘭蘭跟了出來。
“我系學生吳曉月同學,于上周日凌晨一點,因心力衰竭在宿舍中不幸去世。茲定于下周六中午十二時,在本市松鶴殯儀館二號廳舉行追悼儀式,望本班同學準時參加。”
不久,龔蘭蘭瘋了,一個人時常驚恐尖叫!再然后,她便輟學離校了,然后徹底失蹤。
后來,有人聲稱在臨近城市的某條商業街上,看到了向人推銷銀鐲的干瘦的吳曉月。她還是那么清瘦蒼白,瘦得仿佛一張隨時被風吹走的紙片;過了陣子,有人又聲稱在那條商業街上,賣銀鐲的不是吳曉月,換成了胖胖的、瘋瘋癲癲的龔蘭蘭。
到底是誰在賣銀鐲,到底也沒有個結論。不過兩種傳言相同的一點就是:吳曉月或者龔蘭蘭,是出現在一家少數民族風格的首飾店前的。據說店鋪的招牌是用一種曲線文字銘刻的,黑色木板紅色文字。
而她們的身上,無一例外是一身舊得褪色的少數民族服飾,手腕上,戴著一只古銀鐲……
她們經常幽靈一般出現在某個女孩子面前,顫巍巍道:姑娘,喜歡的話就買下吧……
(選自《短篇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