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公子”的殺傷力

漂亮的小同事用慶幸的口氣說自己不是豪門公主，不會想靠裙帶關系得到上位野心男的青睞；我說未必，沒有機會做提拔者，但有機會做墊底的糟糠——登堂入室前總要有幾個可供拋棄的糟糠預演一下激情。作為金字塔構成的絕大部分，越是底層越應認真研究男人如何打通上升通道，避免自己成為其障礙，免遭殺手。

以無產者形象示人的德國戲劇家布萊希特教育兒子：“要不惜一切代價避免貧窮，因為貧窮就不可能慷慨。為了生存，你不得不自私。”所以，《一江春水向東流》里的張忠良和《秦香蓮》里的陳世美，并不是負心，而是努力向上游的過程，不得不自私地拋妻棄子。套句馬克思語錄，“灰公子”的翻身之路，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

《紅與黑》里的于連，成為標志性符號，光電影，就有3個版本。“外省青年”于連，木匠的兒子，俊美敏感。“寧可放棄一切，也不能淪落到和仆人一起吃飯的地步”。為達成這個心愿，他做家庭教師、教士，但這些不能幫助他真正改變身份，于是，女人成了突破口。情場，成了他改變命運的特殊戰場，勾引市長夫人是為了教訓市長的狂妄自大，與貴族小姐周旋是為了挽回平民的自尊，他就這樣所向披靡。在《紅與黑》的時代，社會身份迥異的人能在精神領域狹路相逢，并交上手。萬丈雄心的于連有施展的天地。如果能再心狠手辣一點，他的成功唾手可得。男歡女愛是手段也是浩劫，不夠徹底的于連被愛情打回原形。

勢利的社會提供了以婚姻為生的范本：愛默生審慎考慮后娶過兩任富裕妻子，她們帶進門可觀的鈔票，令他一生不需要依賴稿費講演；海明威的第一任妻子大他8歲，家境富裕，成名之前，他靠她的錢生活，把貴婦當驛馬，滿足男人的生活所需也補償男人的心理落差。但能像愛默生、海明威一樣得償所愿的，卻并不多。

巴爾扎克終身追求“是否能給我找到一個有財產的孀婦”，他耗費18年追逐的俄羅斯貴婦在他彌留之際，在隔壁與情人幽會。庫布里克的《亂世兒女》改編自薩克雷的小說，講17世紀愛爾蘭社會底層青年，經千辛萬苦的投機鉆營打入上流社會。電影的畫面油畫質感，構圖勻稱，用光唯美，服飾考究，但關于個人命運，依然殘酷。背井離鄉的青年，被抓壯丁，時來運轉攀上假伯爵，混跡上流社會，勾搭地方長官的夫人，氣死長官，鵲巢鳩占。沒有貴族的血統，他得不到爵位，與貴婦生的兒子墜馬身亡后，他像條老狗被世襲貴族繼子踢開。

僵硬的等級觀念，挫傷了無數原始上進心，英國的《呼嘯山莊》，中國的《人生》，愛情在上等和下等之間，接上了，又脫鉤了，在報復與失落中，了卻余生。伍迪·艾倫的《賽末點》用很不“伍迪艾倫”的電影語言，講了一個很老套但好看的故事。帥氣Chris，是英國上流社會的網球陪練，結識了富家子，并迷倒了富家子的妹妹，成功做了上流社會的女婿。錦繡前程就此鋪開，偏偏他與同樣出身寒微但身材火辣的Nola好上了。Mayers演的網球陪練，小心翼翼又野心勃勃，在激情與富貴之間的猶豫，面對上流人士時的自卑與自傲，入木三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進了上流社會的Chris，處事手段依然下流，當他發現性感女神會破壞自己苦心經營的地位時，即刻，設局滅了她。

卑微的愛情敵不過強大的財勢，類似的有國產片《好奇害死貓》，此回合的較量，由富家女親自布局，發起“老公保衛戰”，結果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也砸了別人的腦袋，涉及的人，沒有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