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欲死在八千塊

世俗男女，待價而沽

認識盧峰，是去年五一長假回老家時，親戚們安排我相親的結果。

盧峰37歲，離異，有一子，9歲。這意味著，在親戚們的眼里，我已經(jīng)是晚上7點鐘的菜市場——豬肉也罷，蘿卜也罷，給個價就賣吧，否則，過了明天，就更掉價了。

我與盧峰，兩人都是砧板上的肉，沒有刀俎，只是待價而沽。

大家認為我與盧峰最合適，我也這么認為。我漂累了，也想在老家找個歸宿，回來享清福。

盧峰對我也滿意，在那7天長假里，他約了我5次。

在后兩次約會中，盧峰開著他的價值兩萬多元的舊吉利，載我到沿江大道看街景。江邊有個新樓盤，名叫“在水一方”，正在建一座據(jù)說是我們那個城市里最高的住宅。盧峰說他在其中訂了一套房，150平方米，已經(jīng)買了VIP。盡管，他債務還沒還清，他的公司需要流動資金，但是，他要追求他的幸福，他要改變生活方式——過去，他吃的苦太多了，人過中年，他要為自己打算，他也該享受了。

他對我說著公司的遠景規(guī)劃，他自己的人生目標——不一定多有錢，但至少要活得有尊嚴。等公司壯大后，他要聘一位經(jīng)理人，他自己就不要凡事親力親為了，他要擠出時間，陪伴嬌妻稚子，享受天倫。所以他要買大房子，他還要我再生個孩子——我們已經(jīng)很正式地談婚論嫁了，已經(jīng)說到生孩子的事情上了。

在說這些事時，盧峰挽著我的手，攬過我的腰……在水一方，涼風習習，他吻了我。

一切都很自然，溫馨、美好，他的嘴，有點甜，那是愛的味道。我感覺到他的心跳，那是愛神在敲打著歡樂的鼓點。我的心也在跳，狂跳，久違的用心戀愛的感覺……

盧峰的手，游走在我的肩胛、腰，他很緊地摟著我，身體微微地顫抖。“我要回家了。”這個時候，我只能這么說。

上車，兩人都不再說話。下車時，我卻有了依依不舍。

他也一樣，緊緊抓著我，癡癡的。“舍不得，舍不得……”他呢喃著，像個純情大男孩。

“過完春節(jié)，我就辭掉那邊的工作，回來，再不走了……”我們承諾著，憧憬著，海誓山盟著。

在這個過程中，盧峰的手，像是不經(jīng)意間，觸到了我的胸口。那是我最敏感的地方，像觸電，我情不自禁，低低叫了一聲。他一下子瘋起來，埋下頭……

8000元的試劑

“你是我的女人了，我看到了你的身體，我也和你做愛了，我要對你負責到底，寶貝，我會努力工作，我要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即使不上網(wǎng)的時候，我也常常會收到盧峰的手機短信。我完全陶醉其中，我甚至想提前辭工，回家，與他朝朝暮暮。我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以為我找到了真愛。

8月的一天，盧峰在QQ上告訴我，他要競標的一個項目，現(xiàn)在到了關鍵時期。他有些外賬沒收回來，資金困難，他要想辦法，所以晚上不能上網(wǎng)陪我了。

沒有盧峰的日子，真的很失落。我在QQ上給他留言：差多少錢，告訴我。我還有9萬元存款，原準備回家買房的。既然盧峰已經(jīng)訂了婚房，我自己就不用買了，而且現(xiàn)在的房價，9萬元可能交首付都不夠，不如把這些錢投人公司。“不，我怎么能用你的錢?”盧峰堅決地拒絕了。

“現(xiàn)在不和你共苦，將來怎么和你同甘?我這也是為自己將來的幸福做投資……”說這話的時候，我真是這么想的。我在投資我的幸福。

又過了兩天，我正接待一個重要客戶，盧峰發(fā)來手機短信：小召，有事相求，那個保安押運公司的項目公開競標，需交7萬元押金，我還差一些，你能幫忙嗎?

這次，他沒有叫我寶貝，我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我想，是他太難為情了，畢竟，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只見過5次面的女人借錢，的確是很丟面子。盧峰是要面子的，他曾對我說。出去辦事，他寧愿打的，也不開他自己的那臺破吉利，怕丟人。

我原本是真的想把錢借給他的。但是我不能在我的客戶面前回短信。過了一會兒，盧峰又發(fā)來短信：你能借嗎，很急，必須要在今天中午12點前交上押金。就是這條催促的短信，讓我的心，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覺：他會不會是騙子?打著談情說愛的幌子，騙女人錢財，連帶著還騙女人的真情。這樣的案子太多了。

我回了一條短信，問他差多少，他說差3萬，他正在跟別人借，我能借他多少就借多少。

我本來是想借他9萬元的，我承諾過，我還信誓旦旦，可是現(xiàn)在，我清晰地發(fā)現(xiàn)，我并不想借錢給他，一分錢都不想借。我在外打工，勤勤懇懇，透支著青春和健康，連戀愛婚嫁的最好時機都錯過了，才攢這么一點錢，我掙錢多不容易啊!

我矛盾著，一上午，我什么都沒干成，和那個客戶談的生意也沒談成。到底借不借給他?借多少給他?

當盧峰第三第四條短信發(fā)過來時，我作了決定，借他吧，不是9萬，也不是3萬，而是8000元。我告訴他，我把其他的錢都投到股市上去了，現(xiàn)在抽不回來。

是的，我要用8000元，做一個昂貴的試劑，我想試一下這個男人，到底是我的幸福源泉，還是一個骯臟的淺淺的泥潭。

打開郵箱，是3張……裸照

那天去銀行匯款時特別不順，耽誤了很長時間。在排隊等候的時候，又開始猶豫，到底還給不給他匯?或者是匯8000元，會不會太少?帶著這種心理，8000元匯出去之后，我心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對他曾經(jīng)有過的柔情蜜意，也因這次借錢的緣故，全都煙消云散。

先是問自己：我真的這么看重金錢嗎?我是這么小肚雞腸的女人?怎么借幾千塊錢，就像剜了我的肉似的?還有，如果他真是騙財騙色，那我豈不是太丟人?

最惱人的是，盧峰在收到錢后，在短信里向我表示感謝時，竟然有這樣一條信息：太感謝你了，我該怎么報答你呢?我以我這150斤的身體回報你，你要嗎?

這樣的話，借錢之前說出來，是一種調(diào)情，借錢之后，他說給我聽，第一反應，我感到特別別扭，接著是惱怒——他把自己當成什么了?賣身?鴨?他的身體就值這8000元?那么我呢?我又是什么?真的是晚上7點之后，菜市場里的爛白菜?賣不掉不說，還得搭上錢，求一個男人來侮辱我?

你說我是老處女心態(tài)也罷，說我太敏感也罷，總之我是怒不可遏!回他短信：“不要，我只要錢!”

以后的短信，越來越冷。我不能說違心的話，也不能掩飾自己心中所想。我現(xiàn)在就是怕他騙錢，怕他不還，我能承受失去8000元的損失，卻難以承受他得到錢后一去不返的結果。

他原本說一個月之后就還錢的，好不容易，挨過了一個月，他卻沒有還錢的意思。他甚至還想再借，他說他中標后，要先墊資，還有一些外賬沒收回來。而且他訂的那個房，要開始交首付了。

天，我的8000元!我也開始看不起他，越來越看不起他。

不行，我得要回我的錢。他這里是個無底洞。想到幾次約會時，他要吃西餐，還打扮得衣冠楚楚的樣子，我越來越懷疑，他是個打著愛情婚姻的幌子，騙女人錢財?shù)哪腥恕?/p>

找我的那些媒公媒婆，把這些情況一說，他們也不敢打包票。因為，這個男人，他們原來是從婚姻介紹所里找出來的，他們并不清楚底細。

追款，追款。追到后來，我連威脅的話都說出來了：“我把匯款收據(jù)和我們的聊天記錄復印了30份，我想給你的同事和你的客戶，每人寄一份……”“本周五收不到你的還款，我將請假回家，到你的公司，我想，你總不至于為了8000元，連公司都不要了吧。或者，我就把你的電腦搬兩三臺走吧……”

那些天，QQ上不見他人影，打電話他不回。我簡直氣瘋了。侮辱的短信箭一樣，一支支發(fā)射到他的手機上。

終于，他回了短信：你不要再罵我了，請看看你的電子郵箱。

打開郵箱，是3張我脫下睡衣，在電腦前搔首弄姿的——裸照!

愛情還給世俗

我簡直氣瘋了。

悄悄咨詢律師，案底太小，而且，他并沒有傳播裸照。他什么都沒說，像死魚沉到了水底——魚死了應該翻上來啊!我自己才像死魚，我氣!

原計劃“十一”長假再回一次老家，直接殺到他公司，實在不行，就搬走他的電腦。我在心里設計了許多瘋狂的、庸俗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實施，卻在9月底，收到他的一條短信：“請查收你的建行卡，希望我們還是朋友，無論如何，你在最困難時幫了我，我很感謝。”

在柜員機上查了余額，松一口氣，然后是更泄氣。我和這個男人的交往，始于俗世，終于世俗。我們看重的是外在的般配，我們都太功利，太庸俗。8000元，多可笑，我們的交往，那段自以為是的愛情，竟然不值8000元!

后來知道，那段時間，盧峰過得很狼狽，他借了很多人的錢，我的算是最少的。本來，他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同甘共苦，現(xiàn)在他才知道，與女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捫心自問，我是一個可以吃苦的女人，也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去吃苦，我尊重金錢，但絕不是金錢的奴隸。但我的表現(xiàn)……我的表現(xiàn)恰恰相反。

當然，我與盧峰之間，也有過恩愛纏綿，有過牽腸掛肚，甚至有過性——雖然隔著冰冷的顯示屏。

但是，我們沒有愛情。我們曾有過的溫柔纏綿，不過是沒有根基的露水姻緣。

在我打工的這個城市，像我一樣的單身族，似乎越來越多，男人難娶，女人難嫁，為什么?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遭遇的所謂愛情，都是連8000元都不值的?

比黃金還貴重的愛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