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布衣吃咸菜,苦熬七八年,終于混上了自己的新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停當,環顧這嶄新的三室一廳,窗明幾凈的客廳,溫馨淡雅的臥室,成就感滿滿當當地擺在臉上。雕花圍欄的陽臺上,綠色的吊蘭架子旁邊,躺在散發著原木味道的躺椅上,喝一杯熱熱的茉莉花茶。一個主婦,從此可以天天享受浪漫的午后時光。這是怎樣的美好和舒服。樓下的草坪邊,正在盛開的月季樹,春光肆意。女兒的小小背影,小鳥一樣閃過花叢。
幾個同齡的女孩兒,正在跳皮筋。對于孩子來說,添家置業的話題過于沉重累贅,她們關心的,從來都是小伙伴的多少。
搬家第一天,我和老公屋里屋外忙得熱火朝天,十歲的女兒興沖沖地跑進門來?!皨寢?,這個小區,竟然有我三個同學?!?/p>
同齡同班同小區,用范偉的話說,那是緣分吶。
女兒一直是外向活潑的小女生,原來的老房子附近,幾乎沒有同齡的玩伴。天天寫完作業,就趴到電視前面,百無聊賴。如今有了熟悉的同學,白開水一樣的日子,一下子鮮亮快樂起來。
孩子是睦鄰友好的無形紐帶。因為這四個女孩兒的友誼,剛來小區沒幾天,四個家庭的主婦,便成了好朋友。其實,不過是針頭線腦雞零狗碎的交往,但是,你家一根蔥,我家一頭蒜,她家一頓餃子半盆面,你來我往的,迅速就將陌生和隔閡給融化掉了。
四個家庭輪流做集體家長,今天你燉雞,明天她做魚,溫飽問題解決后,獨生子女的身體心理健康,是至關重要的頭等大事。潛移默化,相互感染的生活,不過半年,四個孩子都有了明顯的進步。她們穿著相同款式的裙子和鞋子,一人頂一個驕傲的馬尾巴,挺拔的小樹一樣,在小區里進進出出,儼然四胞胎姐妹的架勢。
眼見女兒的變化,老公偷偷感嘆:這個家算是搬對了。
天有不測風云,二樓的桐桐,突然遭遇了車禍。三個同出同入的小朋友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們這些家長,跟著忙前忙后半個月,眼見桐桐轉危為安,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桐桐馬上就可以上學了,四個孩子聚在一起,桐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號啕大哭起來。
車禍時,為了方便治療,桐桐的馬尾巴剪成了小平頭,她怕自己的短頭發招來同學們的恥笑,說什么也不肯去學校。
四個家長面面相覷,勸說未果,各自牽了孩子的手回家。
臨睡前,女兒對著鏡子一點點地梳理自己的長頭發,愛美的小女生,把頭發看得跟金子似的寶貴。
斟酌再三,裝作無意地問女兒:“寶寶,你現在最怕什么?”
“我最怕走夜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p>
女兒從小就怕黑,我當然早就知道了。但是依然接著問,“如果有小朋友做伴同行,還害怕嗎?”女兒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如果有人和我一塊走,我就不害怕了?!?/p>
我因勢利導地啟發:“其實,走看得見的夜路,還不太可怕,有時候,我們不得不走一些心靈的夜路。那時候才最恐懼?!?/p>
“心靈的夜路?”女兒迷惑地張大眼睛。
“對啊,比如桐桐,她現在面對的就是心靈的夜路,別的女孩都是長頭發,只有她自己,剪了男孩一樣的平頭,一想到獨自去面對那么多好奇的目光,你說她會有多恐懼,這就是心靈的夜路。這樣的時候,要是有人能夠和她做伴,她該多高興啊,肯定也不會害怕了,你說是不是?”
女兒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望著我,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頭發,眼睛里有了淚光,“媽媽,你別說了,明天我就去剪掉頭發,也留一個小平頭,有我做伴,桐桐就不用傷心了。你說是不是?”
我感動地摟過女兒。我知道,女兒作出這個決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第二天,和女兒一道去桐桐家。其他兩個女孩看見了女兒的小平頭,她們也到附近的理發店剪了頭發。
桐桐的媽媽見了,拉住我的手,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燦爛的晨光中,小區的大門外,四個穿了花裙子的平頭小姑娘,手挽著手,勇敢地向學校走去。
路過的好多家長,看到這四個孩子,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今年女孩兒流行小平頭??!
編輯胡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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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