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九龍璧

三百七十九年前，就有人探訪過九龍璧。當然，那時候還不叫九龍璧，而叫“梅花石”、“茶烘石”。

明代地理學家、旅行家徐霞客二次到過現在九龍璧（華安玉）的產地——九龍江北溪華安河段，第一次是公元1628年農歷四月初三日，因為沒有向導，又逢下雨，只在華封嶺上俯看滿灘雪白晶亮的石頭。因為沒有觸摸到這些美麗的石頭，在近二年的時間里，他一直耿耿于懷。1630年農歷八月十八日，他從華封嶺上孤身一人鉆荊棘，扯野藤；“比脫，則懸澗注溪，危石疊嵌而下。石皆累空間”，“其石大如百間屋，側立溪南，溪北復有崩崖雍水。水既南避巨石，北激崩塊，沖搗莫容，躍隙而下，下即升降懸絕，倒涌逆卷，崖為之傾……”“據大石坐，又攀渡溪中突石而坐，望前溪西去，一瀉之勢，險無逾比……”“循而西轉，過所踞溪石二里許，灘聲復沸如前，則又一危磯也……”。（《閩游日記#8226;后》）徐霞客所歷之處。即今九龍璧奇石產出最多，質色形最佳的華安城關7—10公里處。他對于溪浪淘石、溪險、石美均有描述，讀之令人蕩氣回腸。

九十五年前，嶺南大學教授黃仲琴也二次游九龍江北溪華安河段，1913年農歷六月二十九日，他溯流華封，探訪了“梅花石”、“十八羅漢”諸景觀，寫下了賞石美文《華封觀石記》。開篇即說：“華封去龍溪百里，產石名閩南，五色斑讕，嵯峨萬象”。九龍璧在明朝中期即有人賞識、收藏，近年漳州市舊城改造，就曾從舊宅里發現包漿潤滑，顯然經人長期把玩過的九龍璧，明末清初，曾有地方官員將九龍璧作為貢品呈獻給皇族。當然，那時人們稱此石為“茶烘石”、“梅花石”。可見該石數百年前在閩南地區就頗有名氣，所以黃仲琴才會如是說。他接著寫道：“癸丑仲夏”，余旅其地，思一覽“梅花”、“羅漢”諸勝，六月二十九日晨光初熹，一般容膝，二僮奏掉……方石逾丈，屹乎中流，前仰背俯，上下純青，中綻玉白，蜂窠點點，似綴寒花，所謂“梅花石”也。稍上石凹如龕，廣褒丈許，中現寶相，莊嚴奇古，數之十八，所謂“羅漢石”也。他在《華封觀石后記》寫道：“七月之望，日薄虞淵，有風颯然。預與癸琳踏石后坑村。童方戲石之美者……歸飯燈下，道“梅花”、“羅漢”諸奇，越日偕訪前游……”惜于“白浪拍天”、“煙波浩淼”，而不得見。“反而登舟，客倚篷窗，有石求售”。可見廿世紀初，就有石農拾石“求售”。“癸琳曰：‘華封之石，浴日沐月，胎陽息陰，煉以媧皇，劈以巨靈，遇風而凝，入水而精，故能傍肖諸形，上應列星”。黃仲琴則預言：“石之至奇豈將終秘？”璞不長埋，其留有待”。

十七年前，漳籍著名作家海迪來到華安，寫下了《九龍璧和華安那條河谷》，他看到水力發電站的攔河閘壩“把九龍江攔腰截斷”，“裸露了那段河谷”，他寫道：“在九龍江碧波下隱匿了數百萬年的石頭”，“把游覽的人們轟動了。”……出于那種石頭的質量、品位和出產地點的原因，某地質學家特地把它命名為九龍璧”。

三百七十多年間，三位名人、文人到過九龍璧產地，他們欣賞山、關注水，而最后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那種石頭”。可見那種石頭確有獨特的魅力和吸引力。

九龍璧就如藏在深閨的絕色佳人，一旦被人窺見，便使人癡狂。當石友中先覓者開始下九龍江北溪河段尋石覓石，附近城市如漳、廈、泉的一些石友頻頻到華安產地購石，石友李先生告訴筆者，他只要口袋里有點錢就控制不住腳要往石市跑。更絕的是他愛人反對他買石頭，他告訴愛人：“這不是石頭，這是九龍璧，是玉，是華安玉！”他愛人并未改變態度。于是，他巧施兩計，第一計是一塊石頭買價1000元，告訴愛人只買200元。第二計是找來二、三位石友，到家里來參觀，互相競價要求李先生割愛轉讓，出價蹭蹭往上竄，李先生就是不賣，李夫人在邊上都看傻了。從此李夫人不但不反對李先生買石頭，還把多年積蓄均出一半讓李先生大膽投資。

另一位石友林先生，他夫人經營著一個規模頗大的公司，林先生反倒是個“不管”先生，整日在石市與石友聊天泡茶，于是家里的石頭不知不覺多起來，他夫人頗有微詞，林先生還想擴大投資，而資金大部分都在夫人手中，這個矛盾怎么解決呢？林先生心生一計，決定“割愛”，他將一塊五千元購入的石頭以四萬元的價格轉讓給外地石友，八倍的利潤讓夫人刮目相看，他擴大投資的計劃在夫人支持下實現了。

有一次，一對夫婦到某奇石店，丈夫看中了一只九龍璧“海龜”，正在談價，他妻子說：“你看，那龜好像會走！”丈夫踩了妻子一腳，拉著妻子走了。時隔三個月，那客人又來了。他一進店，便找那海龜，沒想到已經賣了，他后悔不已，店主說：“您當初干嘛半途變卦？”他說：“怪我那蠢老婆。”店主說：“差矣，你夫人真心喜歡那石頭，情不自禁夸一句，我又不會因此加價，你何苦呢！”這客人因此與我成了朋友，每次路過華安，都會到該店里坐坐，看看有沒有新采的精品。

自從漳州石友收藏的“關圣帝”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于昆明世博會獲金獎之后，九龍璧奇石在全國乃至各省市舉辦的幾百次展覽中獲金、銀、銅獎的不勝枚舉，直到最近的“中國觀賞石博覽會——2007‘走進奧運’北京邀請展”中，21個九龍璧奇石參展，有12個分獲金、銀、銅獎，在整個展會中，是獲獎率最高的石種。

九龍璧奇石的玉化程度較高，曾有漳州收藏家撰文《九龍璧，玉王國里的奇石》在《石道》2005年第4期發表，文中列表，從九龍璧各種礦物含量與國內外其他軟、硬玉類玉石做了詳細比較，得出細論：在玉王國里兼有玉礦藏和天然形成水沖奇石是不多見的。

九龍璧的肌理變化也是顯著的，天然形成的石肌象人的肌肉，條理分明，筋脈隆起，滑潤細膩，彎曲處過渡自然，線條優美，色彩或金黃，或者赭色，或古銅，搭配得渾然天成。

國際國內石商、石友對九龍璧的喜愛，用什么詞來形容都可能辭不達意。試舉二例：

一、韓國一位石商為了能在產地與石農進行語言交流，竟下決心在廈門刻苦學習中文會話，往往手剛觸摸石頭，就向石農發問：“這是九龍璧嗎？”當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才開始談石論價。

二、韓國一位姓樸的老板在青島、廈門均有企業，他一有空就帶著翻譯在產地華安城關來來往往，有一次，得知產地有一塊美石出水，便從青島千里迢迢趕來，不巧石頭已被漳州收藏家買走，已裝在車上開往漳州的路上，樸老板令司機加速追趕，半路追上了，雙方在公路旁談了半個小時，最后以二十四萬元抱得美石歸，幾個月后，該石被韓國《愛石》雜志選為封面，轟動了韓國奇石界。一塊石頭能讓身價不菲的大老板，像“蕭何月下追韓信”一般追覓，可見九龍璧奇石魅力之一斑。

九龍璧奇石大大小小均有不俗的表現，大至徐霞客眼中的“大如百間屋”，中等的上百噸、幾十噸。一、二十噸的園林石，最受青睞，石形奇偉，肌如凝脂，色彩艷麗。目前全國各地，機關單位、高等學府都喜歡在綠地樹立幾塊偉岸的九龍璧園林石，廈門灌口鎮的幾個村，甚至在村部、村莊路口樹立九龍璧園林石，他們認為一、有永久標志性，二、有富貴氣，可鎮莊納吉，三、可以在石刻上村名，來往行人、車輛無不注目，能提高村莊的知名度。去年底，福建師范大學新校區購進了一批九龍璧（華安玉）園林石，特意讓美術學院一位教授來指揮如何擺放，這位教授看了石頭，竟“輕描淡寫”地說：“這種石頭，隨便怎么扔都好看！”其時筆者剛好在現場，趕緊湊趣說：“是啊，西施這個美人，你能說正面好看，還是側影好看嗎？”十幾個九龍璧園林石剛樹立好，福州報社的記者就聞訊趕來攝影、寫文章：《福師大新區的建設者用美裝扮校園》。

至于以九龍璧大型礦石精雕的凜凜雄獅，在全國各地各種單位的大門前，都時有所見，常常吸引行人駐足觀看。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因工作關系，我常陪客人行走于北溪華安河段。那時，我常會情不自禁停下腳步，目光被層層疊疊的九龍璧所吸引，是天上的星辰隕落于此，抑或是詩人筆下的“九天銀河”傾瀉于此？大大小小的石頭，多彩多姿、色彩張揚，肌如凝脂，幾種色彩互相交錯、過渡，恰如大畫家的濡染，主色彩旁邊配色自然悅目，增一分則過喧，減一分則失色，色差造成如畫家畫出來的圖畫，凡世間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能體現在各個大小石面上。我拾回二個小石，一個畫面凸現一株“白天的樹”，另一個畫面竟是“夜間的樹”。一位著名女畫家在我店里看到，軟磨硬泡，競以真誠和一疊紙幣讓我割愛。試想，身為畫家，她什么不會畫？競如醉如癡迷戀上“天為藝術”，可見“石畫”魅力之大。

九龍璧（華安玉）象形石也同樣令人拍案稱奇，石友玩得最多的是人頭，一個飽滿的圓石頭，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就是人頭，似乎很容易覓到，但奇怪的是怎么能出落那么多表情，喜笑怒憂、沉思、祈盼，兇惡的、善良的，應有盡有。還有，龜的稚拙，蛇的靈動，熊貓的憨態，牛的誠懇、駱駝的忠誠，豬的傻狀，表現的恰到好處，神韻天成。在這些石頭面前，我常常目瞪口呆，思緒翻飛，任你怎么磨礪，思想也難以穿越時空，靠近九龍璧奇石初生的童年。天地生成的象形石、畫面石竟會暗合當今世間一切有生命的人物、動物，花草樹木，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奇石生成的年份動輒千百萬年、甚至幾億年，當時地球還是一片洪荒，生命還是虛無之際，大自然便將人世間一切有生命的東西定格。這難道是“上天造物”、“宿命”可以囊括的？或以“巧合”二字輕易可以解釋的？玩石，與石對語，難怪要產生一種思接千古的歷史厚重感，沉甸甸，讓人拎不動。

九龍璧的景觀石也有很好的表現，景觀石以肌理，皺皴、凹凸，起伏等因素造成，主峰、次峰，溝壑 、弧線、曲線，一應俱全，不是真山，卻神似真山，撫之賞之，令人神游期間而不知返矣。完整的小塊景觀石，往往象雕塑大師砍削、雕鑿，那么不經意的幾下，景觀便活靈活現，有的象丹霞地貌，有的似西域風光、沙漠奇觀，令人過目難忘，愛不釋手。

海迪說：“每個到華安去的人，都要從那條河谷帶走一塊或者數塊那種石頭”。這是指游覽的人們出于喜愛和獵奇，而漳州王天然在更早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有意識、有目標的收藏者了，他投進了大量的資金，花費了難以數計的時間從事九龍璧奇石的收藏。那時，石農從河里撿回一個石頭，往往等吃過晚飯才清洗，當他們發現是個好石頭，給王天然打電話時已是晚上八九點鐘，王天然刻不容緩，雇請的士來到華安，待買賣成交，搬運上車，回到漳州，已是下半夜二、三點鐘了。王天然的愛人常常要待到門外汽車喇叭響，一顆懸著的心才能放回原處。今天，國內外賞玩“九龍璧”的石友、收藏家爛若繁星，而王天然在這一行列中收藏最多，便是得益于他的“先行一步”。

九龍璧默默無言，但她需要戀人，戀人越多，她的身價越高，今天賞玩九龍璧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癡迷執著，往往口袋有點錢就要跑奇石市場抱個石頭回家，還呼朋引友，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

石頭是沉默的，但發現者、收藏者有話說，一個人說不夠，便產生交流，討論。傳媒、文章、彩圖，奇石論壇熱鬧起來了，奇石文化一分一分積疊起來，這同樣會讓后來者感到沉甸甸，拎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