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高公公親自來府里接我,他說,皇上現在就是一個很受傷的男人,需要一個善解人意的人去安慰他,還說從此可以平步青云——
我不喜歡“豐滿”這個詞,
我覺得自己那是“豐艷”
那年深秋,我和他在大明宮觀看嬌美的白蓮花,他的頭低下來靠在我的耳邊,低低地說,蓮花雖美,有形無神,又怎比得上寶貝你啊!我嬌羞地靠在他胸前,眼波流轉,聲聲喚他三郎。
三郎啊三郎,普天之下,只有我一個人敢這么稱呼他,因為他是一國之君——唐明皇李隆基。
我就是楊玉環,出生的時候,上面已經有了哥哥姐姐,我這個丫頭片子一落地,并沒給家人帶來太多的喜悅,不過我們這官宦世家,多少還要點臉面吧,于是我得到的教育很充足,有一定的文化修養,只是沒心思跟到處玩的李白他們爭,否則落個詩人的稱號是小菜一碟。
我是個女子,從愛賣弄風情的姐姐身上,我就知道,女孩子該靠什么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不是有這句話嘛,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學習充其量只是手段,所以我開始把課程分了選修和必修,必修課是音律歌舞、飾品鑒賞還有整體造型,至于像什么女紅啦,烹飪啦,直接就被我放棄了,如果淪落到這種地步,我不如一頭撞死。
可惜,十歲的時候,父親大人突然去世了,哭過之后,我馬上要被三叔帶到洛陽了,我抱著琵琶不想出門,我的哥哥姐姐像甩包袱一樣在家門口歡送我,我發誓總有一天,讓他們看我的臉色行事。
就這樣,我的地位一下子從堂堂楊家四小姐,變成了寄人籬下的小妞,我咬緊牙關發憤圖強,做出一種很乖巧的樣子。三叔家也是有女兒的,這個姐姐,經常好心地“賞”我一些她不稀罕的舊衣服給我,我那個氣啊,我寧可吃糠咽菜,也不能沒有新衣服穿。于是我想了個辦法,我開始瘋狂地吃高熱量的食物,每天計算卡路里。不停跳舞,就是為了增加身體的柔韌性和柔軟度,其他的時間,我就懶著,結果也正好趕上女孩青春期發育的時候,我成功地增肥了三十斤,姐姐的衣服,我再也穿不下了,嘿嘿,他們不得不讓我去挑選布料做新的。
一發育,我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不是那個青澀的小丫頭了,因為良好的舞蹈功底,我仍然能走出那種飄逸的姿態來,這點難度很高,沒人敢學,沒有人勇敢地像東施一樣,這讓我很得意。我身上曲線玲瓏,面龐圓潤,膚色潔白,連那雙細嫩的手,都超過了手模的標準,我不喜歡豐滿這個詞,我覺得自己那是豐艷。
我大度地擺擺手,
說,自家姐妹,罷了罷了
十六歲的時候,堂姐要去參加咸宜公主的婚禮,很好心地說要帶我也去開開眼界,她的心思我知道,她想趁此機會,勾搭一個高干子弟,看她的樣子,哼,像個花孔雀,想學那些貴婦人一樣酥胸半露,偏偏沒有這樣的資本,我唯唯諾諾地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沒怎么打扮,其實我是故意穿得簡單而清新,臉上也是畫透明妝,如出水芙蓉。
這個大場面我還真沒見過,而且也沒有熟人可以聊天,我只好故作鎮靜,在一旁低眉斂目,微微含笑,做傳統意義上的大家閨秀。萬沒想到就這樣一個如泥塑般的姿勢,卻吸引了壽王李瑁,當冊封我為壽王妃的詔書頒布以后,堂姐圍著我轉了三圈,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有什么魅力,最后她還是跪下向我道喜,我大度地擺擺手,說,自家姐妹,罷了罷了。
婚后,我和壽王恩恩愛愛,甜甜蜜蜜,我們一起飲酒賞花,花前月下,我曾半真半假地勸她招幾個小妾,反正我這大老婆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可他卻堅決拒絕,他說就喜歡我的柔軟和乖巧,其他的女人看不上眼。我沒有什么野心的,女人做到這個份上知足了,有皇族的地位,有惟一的愛情,在那個年代,能兼得這兩者的女人我還沒聽說過。
我和壽王許下了終身,卻沒有實現,破壞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是我丈夫的父親,我的公公,當然,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皇上,天下都是他的,何況天下的女人呢。
用了一個舞蹈的小動作上了池子,
我一個眩暈,跌在了他結實的懷抱里
高力士高公公親自來府里接我,他說,皇上現在就是一個很受傷的男人,需要一個善解人意的人去安慰他,還說從此可以平步青云,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機會,就看我的魅力了。
我想這有些違背倫理吧,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媳婦啊!去陪爹爹。但是,又一想:去是生,抗旨是死,笨蛋都知道該選擇什么。
我隨他來到了驪山,這自古就是個容易出事的地方,周幽王為得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的地方就是這。我來了才知道,玄宗皇帝就是要找個陪浴的,高力士這線牽得可夠規格。
華清池里面的氣氛潮濕而曖昧,我褪下身披的輕紗,露出渾圓的肩膀,他不動聲色,只是在遠處透過霧氣凝神地看著,他在想他的惠妃嗎?我只是一個替代者的角色,忽然我就有些嫉妒,遲疑著,猶豫著,解開裙子,只剩身上大紅的兜肚,金釵一拔,長發飛瀉,我一咬牙,解開兜肚的帶子,一絲不掛地站在池邊。他還是沒有動,我輕輕地下水,漣漪蕩漾開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懶懶地,舒展著從泉水里起來,用了一個舞蹈的小動作上了池子,剛好撞上玄宗亮亮的眼睛,我一個眩暈,跌在了他結實的懷抱里。
從這里開始,我拋夫棄子,和比我大34歲的唐玄宗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黃昏戀。大就大吧,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丈夫歲數大的知道疼老婆。還好,后人說起來時,都沒有說我的不是,只說李隆基不厚道,搶自己兒子的媳婦,看來大家還是知道我身為女人的無奈的。
果然如高公公所說,我進宮當了貴妃,可別小看了這個頭銜,我上面是沒有皇后的,這三千佳麗我是老大。不過我也沒什么好防備的,我對自己相當有信心,我不但美,而且媚,很率真的那種媚,自自然然地一笑,硬是壓得六宮粉黛無顏色,這還是尋常的,我還有個“羞花”的絕招。
咱們的英才皇帝更是像吸了鴉片一樣,夜夜春宵還不算,連早朝都不上了。我看著他躺在我懷里,又好氣又好笑,這哪里是個暮年的老人,哪里是個君臨天下的萬乘之尊,他更像個情深深、意綿綿的少年,還像是小孩子抱著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肯撒手。
他愿意這樣來討好我,
那是他的事情。我只是一個小女子嘛
還以為我們已是神仙眷侶,沒想到后來他卻當著我的面亂搞,私會一下梅妃也就罷了,畢竟人家工齡比我還長,也是這宮里的老人了,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把我的三個姐姐也抱在了懷里,都封了國夫人,還按月給她們脂粉錢,更可恨的是我那沒骨氣的姐姐們還高興得一塌糊涂,顛顛地跑來跟我道謝。我氣得跑去質問他,他無辜地說這叫愛屋及烏。
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后跑回了娘家,我那姐姐們不反省,哥哥們不幫我出氣,居然集體來勸我,說我不該質問天子,應該先低頭認錯。憑什么啊?想讓我就這么灰溜溜地自己回去?門都沒有!
高公公來看我,我剪下來一縷頭發給他,聽說玄宗握著我的頭發心疼不已,急急地派人來接我,還說什么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我被轎子顛得有點暈,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的意思是他就像我的頭發,剪的時候不疼不癢,過些時日還會長出新的來,誰稀罕他這一棵樹吊死。他誤會了,呵呵!
此后他有些收斂,知道我喜歡新鮮荔枝,就派人馬日夜兼程地送,知道我喜歡游玩,就經常帶著我兜風,知道我喜歡打扮,經常搜羅一些獨特的飾物給我,我走在整個大唐流行的最前線。
不僅如此,他還積極主動地把我的那些兄弟們都封了高官,連我的遠房兄弟楊國忠這樣的市井無賴,都招進朝廷來,白白地給了十余個官職。
后來,我的親人們有了權力,有了財富,卻被這些迷了眼,有人羨慕自然就有人嫉妒,奸佞小人攀附過來,三下五去二,風云突變,那個叫我“干媽”的“乖兒子”安祿山謀反了。
三郎帶著我出潼關,我恨他當初怎么那么天真,還叫我收了他的“干兒子”,三郎啊三郎,你別指望我了,我那些扶不上墻的兄弟,哪懂什么政治算計,更不曉得帶兵啊!
馬嵬坡前,那些眼睛還亮的清官,非要我的小命,說是我導致皇帝沉醉在酒色里,我手持白綾與三郎永別,哎!
后來白居易作了凄美的《長恨歌》,又有后人演繹《長生殿》,我在史書里流傳,有人叫我“紅顏”,后面還有兩個字:“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