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的一天傍晚,我與老黃正在法醫室值班,突然接到市局轉來報警電話,說市區某職工宿舍發生一起命案,要我們立即趕到現場勘查。
老黃是刑偵處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也是我從警后的第一任老師。眼瞅著快退休了,但他仍堅持著晚上帶班。接到指令后,我們帶上勘驗設備上了警車,跟隨偵察員直奔現場而來。
現場是位于市區中心的一幢老式樓房,死者是一位30多歲的單身女職員,一年前,她與丈夫離婚后一直獨居生活。晚飯后,鄰居到她家收電費。結果在門口發現了血跡,于是跑到附近的派出所報了案。
我與老黃首先進入現場進行勘查。死者倒在臥室的門口。身上被人捅了十幾刀,其中心臟上的一刀是致命的。從創口上看,老黃說,那應該是一把很鋒利的刀。接著,我們在死者的雙手手心上又發現了幾處劃傷,那傷口很深,以至于皮肉外翻,老黃又說,死者曾與兇手搏斗過。
現場的地上和墻上血跡斑駁,但是地面上的一行血跡引起了老黃的注意。從濺落的形狀上看,那血跡滴落的高度距地面很低。這樣的高度和長度無論是死者生前或是兇手都無法形成。
借著手電的光亮,老黃指點著地面上那行血跡說,順著這行血跡找。于是,我們蹲在地上,順著血跡摸索著前行。血跡呈斷續狀,時隱時現,從臥室門口到客廳,從客廳又直奔廚房,從廚房的窗口消失了。窗臺雖留有一道不明顯的擦痕,但窗子把手并未發現可疑的指紋,說明窗子是沒有人動過的。
這樣奇怪的痕跡連經驗豐富的老黃都困惑了,他皺著眉頭連聲說奇怪。
現場勘查很快結束了,除部分財物被盜外,再無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我和老黃走出樓門,見遠處花壇附近聚集著許多好奇的鄰居,老黃走過去搭訕道:“這家戶主平時和什么人來往啊?”
一位婦女搖搖頭說:“這個女人性格很內向,平時很少和鄰居們說話,整天在屋里守著那只貓生活,鄰居沒人和她做朋友的!”
貓!老黃聽到這兒突然眼前一亮,忙拉著我走回屋內的廚房說:“我猜啊,這行血跡應該是貓留下的。”我一頭霧水地問:“難道兇手是來搶貓的?”
“貓怎么會沒了呢?”我和老黃立即返身出門,廚房窗外是一個自己圈成的小院,堆滿了各種丟棄的雜物。我們從窗口跳下去。左翻右翻了一通,就在一只鐵爐子下邊,發現了一只滿身血跡的花貓,那貓已經死了。老黃翻過貓的身子,卻見腸子已露出體外。是那把鋒利的刀將貓的肚子劃開了寸余長的口子。
地面上的血跡疑團解開了。但我仍不理解:兇手為什么要用刀去扎那只貓呢?而行動靈巧的貓為何恰恰被刀劃開肚皮呢?
老黃沉吟片刻說:“它受傷的部位在肚皮說明什么?說明貓只有在迎面躍起或前撲的時候,才有可能被對方用刀扎在這個部位上。”
老黃繼續推測說:“我猜測。這只貓很可能是看到主人受到陌生人的傷害,突然跳起來去攻擊對方,雖然貓死了,但貓攻擊對方的瞬間,兇手很可能同時也被貓抓傷了。”
我聽說狗舍命救主的故事,但老黃所說的這個推測故事卻讓我萬般不能相信。但是我們還是把老黃的推測結果反饋給辦案人員。
誰料三天后,有消息傳來,兇手落網了。原來,辦案單位根據老黃的推測,在案發地周圍排摸。有群眾反映,說案發地附近農貿市場一肉販的左臂有幾道劃傷,而對方還具備鋒利的刀具。經過審訊,對方供認了殺人經過。
肉販的供詞是:案發當日下午,他攜帶匕首酒后尾隨女子入室欲行不軌,雙方搏斗中,一只貓突然斜刺里迎面朝他撲來,將其左臂劃傷,他掙脫開后,不料那貓又第二次撲向他。于是他將血刃扎進貓的肚子里……
一只家貓為了救自己的主人,舍命完成了生命的最后一次跳躍。這個結果讓我和老黃震撼了許久
后來,死者的妹妹聽說了這件事,幾位親屬專程來我們這兒要回那只貓。冰柜中的貓已經僵直了,大片的血跡殘留。但它卻受到了親屬迎接勇士般的禮遇。它被一塊紅布包裹著將去永遠陪伴故去的主人。
不久。法醫老黃退休了,上級特為他立了功。臨別的酒宴上,老黃不停地向我叨咕著:“小子,記住了,貓呀狗呀是通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