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的結局雖然不是最圓滿的,但卻是最高尚、最溫暖的……
他出生在一個貧瘠的小山村,沒念幾年書就被父母送到了馬戲團,靠危險的雜技表演養活自己。從開始的騎獨輪車頂碗,到后來的吞劍吐火,再到后來的車輪輾身,他在日復一日的血淚交織中慢慢長大,同時練就了一身不錯的氣功。
他正直善良,遇到暴力事件總會挺身而出。有一次他抓兩個持刀搶劫的歹徒,臉上被劃了一刀。那一刀太深太長,將他原本其實的臉毀掉了。他的窮,再加上丑,直到30歲了還孑然一身。
后來家里人好容易給他找了個山里姑娘。他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婚姻,將妻接到了城里,對她呵護備至。妻對他也還算體貼,日子過得幸福寧靜。
有一天他去給懷孕的妻子買排骨,看見菜場入口處圍了一大群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跪在地上,膝前鋪著一張寫滿了字的大白紙,白紙旁邊,還有學生證和一份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嘆息一聲,在城市里,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見得太多了。但他心里還是忍不住地酸澀,他想起了自己被迫輟學時的那神絕望和悲傷,何況這個女孩還是個剛失去雙親的孤兒。
他把手伸進兜里,想力所能及地給女孩一點幫助。這時他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妹妹,大哥我有的是錢,我來幫你好不好呀?
他循聲望去,看到一張神態猥瑣長滿橫肉的臉。他在心里罵了一聲:下流!女孩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妥,兩只美麗的大眼睛一下子噙滿了屈辱的淚水,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地遲疑著,顯然正做著痛苦掙扎。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揮手把胖男人甩開,一字一字說,小妹,我來供你上學!
就是這義憤之下的短短一句話,從此打碎了他的幸福寧靜,也改變了女孩的一生。
得知他要資助女孩上大學后,一向溫順的妻和他大吵大鬧起來。其實妻的話不無道理,以后一家三口都要靠他的微薄收入養活,哪里還有錢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讀書呢?他猶豫了。但一想起女孩那含滿屈辱淚水的眼睛,想起女孩對他的信任,他就無法退卻下去。他讀的書不多,但他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什么叫一諾千金。
妻在勸說無果的情況下,氣憤地打掉了孩子,離他而去。妻走后的日子,他夜夜失眠,痛苦像餓狼的獠牙一樣撕咬著他的心。但他不后悔。看到女孩歡快地走進學校,他找到了自己對這個社會的價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還沒從離婚的陰影中解脫出來,新的打擊又來了。他走場的夜總會嫌他年齡太大,辭退了他。他的這碗青春飯,吃到了盡頭。
他苦苦央求老板再留他三年,因為三年后女孩就可以畢業了。老板老奸巨滑,說你要留下也可以,但必須換工種。老板所說的工種,竟然是讓他當“活沙袋”,供夜總會的客人們拳打腳踢。他一聽又羞又憤,當場拒絕了。
他不得不重新尋找工作。由于沒文化又沒有一技之長,能收留他的地方只能解決他自己的溫飽,根本供不起女孩的學雜費和生活費。思索再三,他一咬牙,重新走進了夜總會。
夜總會因為這個新增的“節目”而紅火了,生意絡繹不絕。他這才知道,那些平日里衣冠楚楚出入寫字樓的人,竟然會有如此瘋狂陰暗的一面。他們把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壓力煩惱,都通過歇斯底里的毆打發泄出來。盡管用氣功運足了氣,他還是會被雜亂的拳腳打得眼冒金星,踉踉蹌蹌。
怕女孩擔心,他一直沒告訴她自己的“新工作”。女孩大三的時候,陪一個失戀的室友來夜總會發泄。女孩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正被酒鬼們打得血流滿面,慘不忍睹。女孩心碎了,尖叫一聲撲了上去,抱住他號啕大哭。他的重情重義深深打動了女孩,就從那一刻起,女孩愛上了他。
女孩鼓起勇氣向他表露了心跡,他卻拒絕了。他說,你現在對我不是愛,而是同情與感激。女孩說,不,時間會證明的,我對你是真正的愛。
女孩的成績很優異,不久學校出資將她送到了全世界聞名的美國耶魯大學讀研。出國之前女孩對他說,你要等我。他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外面的世界無限精彩,他想不用他苦口婆心,她到時自然會將他放棄。
可讓他意外的是,女孩學成歸來,回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他求婚,并隆重地請了母校所有師生為證。女孩說,我說過,我對你是真正的愛。從美國到中國,雖然追求者無數,可是我沒有遇上比你更值得愛的男人。
他一下子哭了,女孩也哭了,兩個人淚流滿面擁抱在一起。整個學校都為之轟動,大家紛紛感嘆這一段天賜良緣,是最浪漫最溫馨最圓滿的結局。
輾轉聽到這個動人故事時,我正在市電視臺負責一個新創的婚慶節目。我認為這是個能讓我一炮打紅的好素材,便準備請男士主人公來電視臺做客,為他們轟轟烈烈辦一場喜事。
然而打聽來的消息卻讓我大吃一驚——男主人公不見了,他在女主人公求婚的第二天就失蹤了,像從人間蒸發一般。關于他的失蹤,人們有很多種猜測,有的說他受了太多的內傷暴病身亡了,有的說他得了女孩一筆巨額報酬去開辟自己的新天地了,有的說他傻乎乎地回了深山隱居,將一生孤獨終老。
就在我準備放棄這件有頭無尾的事時,突然有一天女孩主動找到了電視臺。女孩說,我要在電視上當著全城人的面,為這個值得尊敬的男人辟謠。女孩展開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那是他留給她的,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俺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從幫你的那天起,俺就沒想過回報,更沒想過你的將來和俺有什么關聯,俺一直把你當成俺的親妹子。你現在的條件,完全可以嫁很好的人過很好的生活,所以俺幫人就幫到底,不能娶你。
女孩閃動著淚光說,他沒有收我一分錢,只讓我幫忙給他在一個小縣城的武館找了份武術教練的工作,他用那點收入又收養了一個孤兒,他現在生活得很滿足和快樂。他說我如果真的喜歡他,就應該好好生活,并用自己的能力多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這樣的大愛,是我讀了這么多年書都沒有學來的,我自愧不如……
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濕潤了。我知道,電視機前的觀眾和我一樣熱淚盈眶。這個故事的結局雖然不是最圓滿的,但卻是最高尚、最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