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上半期,不少中國現當代文壇巨子負笈海外,經歷歐風美雨的洗禮,汲取西洋文化之精粹,融匯中國文化之傳統,終成就一生的名作。年輕時的他們,在異鄉求學打拼,始于個人興趣,追逐自我夢想。與今日留學之風相比照,其大相徑庭之處,值得細細玩味。
老舍:被倫敦孤獨生活逼成的作家
1924年老舍來到倫敦。老舍在倫敦的朋友是許地山。那時許地山已是成名作家,而老舍尚未敢做作家夢,連個“文學青年”都算不上。老舍后來在《我的創作經驗》一文中承認:“25歲我到英國去。設若我始終在國內,我不會成為小說家——雖然是第一百二十等的小說家。到了英國,我就拼命地念小說,拿它做學習英文的課本。念了一些,我的手癢癢了。離開家鄉自然想家,也自然想起過去幾年的生活經驗。為什么不寫呢?”
在倫敦的第二年,他用三便士一本的學生練習本寫成了《老張的哲學》,取材于他在北京的小學教師和草根群眾的政治社交活動。許地山代為寄到上海主編《小說月報》的鄭振鐸處。兩三個月后小說就發表了。一年后,老舍完成第二部長篇《趙子曰》。又一年后,完成了以倫敦華人生活為題材的《二馬》。在這部小說中,馬氏父子與英國婦人花花哨哨的愛情糾葛,明顯不是“寫實主義”,是老舍在孤獨的想像中填補生活的缺陷吧。
老舍成為作家,是倫敦生活逼成的——這個20多歲的小青年,在倫敦的生活孤獨,不得不細細讀英文小說,這才造就了他。
徐志摩:把留學生活寫成天堂
現代中國文人,在西洋活得如魚得水的,徐志摩恐怕是一枝獨秀。
首先可舉的例子,當然是徐志摩見曼殊菲爾這樁文壇佳話:費時多日,反復去信求見一面。得到邀請,徐冒雨找去。入屋后萬分激動,卻不料曼殊菲爾因病不見客。徐忽見有客從樓上走下,于是乘機再陳述要求,回話才是:“可以上樓去見她。”據徐志摩自己說,前后不過20分鐘,徐志摩卻當做平生最寶貴的記憶。
1920年9月,對美國失望后來到英國,秋天見到17歲的林徽因,一見鐘情。這場單相思為時極短,速戰速敗。冬天,林去蘇格蘭上學,不久后隨父回國。而徐志摩致信家中,“盼媳出來”。于是,妻子張幼儀攜子來倫敦。徐志摩雖說是在倫敦社交界大獲成功,他卻決定去劍橋。為此,還走了狄金森的后門。1921年春,徐志摩到劍橋國王學院,沒有專修,是個隨意選擇聽講的特別生。他好像從來沒有認真聽過課,而住處竟然離劍橋六英里。徐自己承認他在劍橋“誰都不認識”,連同學都沒一個。而與他乞求來英的妻子卻鬧起了離婚。該年冬天,林徽因回國,而徐志摩把妻兒送到德國,次年3月,他在柏林離婚,一個人回到劍橋。
就是在這人生最低潮之時,徐志摩動手制造劍橋神話。1922年3月歸英,忽然發現“我這輩子就只那一春”。他開始寫詩了,于是中國有了一個才氣橫溢的大詩人。徐的《我所知道的康橋》,完全在描寫鄉野景色,附加描寫了劍河上的古橋,完全沒有說到文化學術。細讀一下,就明白徐志摩在劍橋如此驚喜地發現的,與你我各位在國外發現的完全一樣:孤獨。不過孤獨在他的筆下很詩意。徐志摩寫到散步,寫到騎自行車游荒郊。“我在康橋的日子,可真幸福。”
這么一看,徐志摩確實不簡單。英國可能把老舍變成作家,老舍對英國絕對無好話。把留學生活寫成天堂的,真的只有徐志摩一人。
(摘自《新聞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