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早點走,陳北要回來了,我要去買菜。”曼殊對著鏡子補妝,眼睛卻看著靠在床頭神情慵懶的安橋。
兩個人的目光在鏡子中相遇,安橋笑:“又要做你的拿手好菜鯽魚豆腐湯了?”
曼殊眉毛一挑: “當然,誰讓他是我老公呢?”
曼殊有一手好廚藝,一道家常的鯽魚豆腐湯被她做得出神入化,陳北說,就是沖著這鯽魚豆腐湯,他這一輩子心里也只會放著曼殊一個女人。
和安橋細細描繪著陳北每次回來大快朵頤的表情,安橋終于動容: “曼殊,哪天也讓我嘗嘗你的手藝。”
曼殊想要的便是這句話,卻撇了撇嘴: “我只為老公下廚。”言下之意情人在一起就是愉悅身心,真的為你洗手做羹湯,那味道就變了。
“曼殊”,安橋的手撫到曼殊肩部,“你這樣的女子,當然懂得所有的婚姻其實都是一樣的,到最后都免不了瑣碎平淡。與其打碎一個婚姻再去重建一個婚姻,然后按部就班重復那些瑣碎平淡,不如……”
曼殊當然懂,他是在說,曼殊,你千萬不要傻到離婚,我背負不了這樣的責任,我只喜歡和結了婚的女人糾纏,因為她們是別人的老婆,不會纏著我要愛情要婚姻要這個要那個的。
是男人自私到了骨子里的邏輯,他卻從不隱瞞,要的就是從一開始就擺正立場,所以曼殊到底無話可說。
“一個女人被男人當做完美情人,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哀悼。”曼殊打掉安橋的手,“我要走了,陳北回來看不到我會生出是非來的,到時候我就是不想離婚恐怕也由不得我了。”
遠在美國的妻子是安橋拒絕所有對他有婚姻企圖的女子的最佳借口。他不介意有人安慰他的寂寞,但是,僅此而已,他心上那個妻子的位置,永遠不會變。這是安橋風流的底線。
曼殊也不例外。
2
到底是如何陷進去的,曼殊記不清了,或許,是故意要模糊最初的淪陷。因為,真的要細想的話,她其實有很多次抽身的機會。比如說,在安橋亮出他的底線的時候,比如說,在安橋試探性約會她的時候,分明是有機會的,她卻一步一步放任著自己。
陳北說過,她是個宜家的女子,溫柔婉約,聰明理智,是最適合做妻子的。而安橋說,她風情萬種,不貪心不糾纏,是最適合做情人的。這兩個男人,用的都是篤定的語氣,那么,到底是誰看走眼了呢?
應該是陳北吧。他想象中最適合做妻子的女子成了別人的情人,而且,還向他提出了離婚。
和陳北在一起的時候,是下定決心要和這個男人白頭到老的。那時候,曼殊以為這是自己最好的選擇,陳北不能讓她心跳加速,但陳北讓她感覺溫暖。兩個人波瀾不驚地過了三年,第四年的春天,陳北說,要個孩子吧,曼殊說好。
就在這時候遇到安橋。不早也不晚。當婚姻倦怠到需要一個孩子來開創新氣象的時候,安橋出現了,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輕易地在曼殊平靜的心湖扔下一顆不安分的石子。
安橋是慣用眼睛示愛的男子,沒有和曼殊說過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用自己目光里的曖昧誘惑了曼殊。當安橋開始在曼殊的幻想里出現,再遇到安橋,她會不自覺地紅了臉,低下頭去,像做了賊一樣。
幾天后,安橋請她在國際大酒店吃飯。那天,他們沒有出酒店大門,直接上了18樓。
開始的時候,面對陳北,曼殊心有愧疚。以為安橋不過是一段插曲,可是曼殊的身體開始拒絕陳北,像患了潔癖一樣,到最后,連曼殊自己也無法控制。
是愛上安橋了吧,所以,她的理智不足以控制她的身體。
“離婚吧,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曼殊低著頭和陳北說。陳北呆了,他罵她“你這個賤女人”,又罵她“你這個傻女人”。是傻了吧,明知道自己離了婚,和安橋也沒有結果,可還是要離,她覺得這樣腳踩兩條船,對陳北不公平,對自己的身體和愛情,也不公平。
婚,到底是離了。離了婚的陳北,申請去了外地工作,房子留給了曼殊。他愛她,遠比她愛他深得多。
3
曼殊反復設想安橋聽到她離婚的反應。他會高興嗎?和曼殊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止一次說過一想到曼殊晚上睡在陳北的懷里,他就不是滋味兒。他說,我要是他的老總,一定把他派到非洲去公干。
曼殊約安橋吃飯的時候,安橋驚喜:“你老公出差去了嗎?”
如你所愿,他被派到外地工作去了,個把月才能回來一次。曼殊眼神幽幽地看著他。“我有一個同學離婚了,為了和她的情人在一起。”曼殊用漫不經心掩蓋著心底的期望,她決定用別人的故事來試探。
“她是不是短路啊,為情人離婚不會有好結果的。”安橋脫口而出,一臉的鄙夷。
這句話,著著實實地讓曼殊僵住了:“你千萬別學你的朋友,別讓感情牽著鼻子走。我們都是有婚姻的人,我不喜歡折騰,你是知道的。”安橋的眼神里,含著警告的成分。
“我才沒那么傻呢,愛人給我穩定的生活,情人則讓我享受激情和浪漫。再說了,我老公那么好,我才舍不得讓給別人呢。”
安橋緊繃的臉部線條瞬間放松了:“有配偶的存在,才能體會到情人的妙處,沒了配偶這個參照物,情人就會失去情人的魅力。”
至此,離婚的單身女子曼殊不得不在安橋面前繼續自己已婚的身份。偶爾,當他還意猶未盡地躺在床上時,曼殊已經起身更衣,因為陳北要回來了。陳北不回來的夜晚,曼殊有時候會在安橋家里留宿。
那個女人,不會永遠呆在美國,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吧。
安橋不說,曼殊便也不問,心里慌慌的,兩個人分開的那一天,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倒計時。
4
曼殊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和安橋,除了身體以外,在生活中竟然還出現了別的交集。兩個人,在不同的城市長大,讀不同的大學,家人和朋友都是一個陌生的存在。所以,那日在公司的大廈門口看到安橋送他的表姐出來,鋪天蓋地的驚喜淹沒了曼殊。
公共場合的安橋,對曼殊端著一貫的淡然,和表姐說過再見后,就轉身進了電梯。
而曼殊,分明認得,眼前的女子不是她的學姐嗎?大一新生的她,對當時大四的校花可是充滿了仰慕呢,兩個人還在話劇團混過一段日子。
她遲疑地叫她的名字,她回過頭來看著眼前明媚的女子:“曼殊,真的是你嗎?”
敘過舊情,曼殊的話題兜兜轉轉落到了安橋的身上。她對他國外的妻子始終是充滿了好奇之心,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安橋這樣堅守婚姻呢,這婚姻,分明在長期的分離中變了味呀?
什么妻子?安橋可是貨真價實的黃金王老五。學姐不容置疑地說。
曼殊的腦袋,一下炸開了。安橋,他并沒有結婚,卻言之鑿鑿地用已婚的身份阻擊所有對他有婚姻企圖的女人。
原來,他和她,都是“偽”婚青年。
她隱瞞自己離婚的事實,是不想給安橋壓力,也不想因此失去安橋。安橋,偽造自己已婚的身份,是因為什么呢?他對所有人宣稱,他已婚,然后和已婚的女人糾纏在一起,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愛情的甘美,而不需承擔一絲一毫的責任。
這個世界真的瘋了,未婚的假裝已婚,離異的,假裝依然擁有圓滿的家庭,為的,卻無非是情欲,逃的無非是責任。
安橋沒有妻子,也沒有婚姻,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而那顆死心塌地愛安橋的心,卻在這一刻,轟然欲墜。愛情有時候不過是一念之間,一瞬即生,一瞬即滅。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