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在第十一屆北京國際手風琴大賽上,來自四川省中江縣的鄧鉤池奪得少年組的第三名。10月,在四川省第四屆青少年手風琴大賽上,他又輕松摘取初中組和專業(yè)組兩個第一。面對這些成功,誰知道他的母親房英明卻說:如果一切可以從來,我不會讓兒子學琴。房英明向筆者倒出了一家人十多年培養(yǎng)兒子學琴的苦水,這也許可以引起那些正在躊躇滿志規(guī)劃子女未來的年輕父母們的反思。
只因?qū)W琴,兒子的童年枯燥而又苦澀
兒子均池是1994年5月出生的。他爸鄧偉是音樂教師。1997年新年的一天,鄧偉給兒子放二胡獨奏曲《江河水》,并給他講解樂曲所表達的故事。不得了,兒子竟然在流眼淚。要知道那時他還沒滿三歲呢!看著淚水漣漣的兒子,鄧偉和我當時就發(fā)誓:無論將來如何,一定把兒子培養(yǎng)成音樂人才。
說干就干,鄧偉借來了一臺雅馬哈電子琴,把鈞池抱在腿上手把手地教。兒子對這一玩法非常喜歡,每天從幼兒園回來都要爸爸陪他玩這個“玩具”。看兒子真是塊學琴的料,鄧偉就在同事那兒借來一部八貝司手風琴,正式啟蒙他拉手風琴。
每天兩個多小時單調(diào)的動作,兒子手打起了泡,指關節(jié)磨起了繭。半年不到,他就深切感受到了練琴的枯燥和艱辛。我們軟硬兼施,給他說道理,用名人的故事激勵他。可練琴的活兒畢竟太苦,他就想著法兒少練或不練。有一次,他在小朋友家寫字都挨到晚上十點才回家,心想過了練琴時間就不用練了。誰知他一回家鄧偉就叫他補練,兒子先是耍賴,見不行就找理由說晚上拉琴會影響鄰居。鄧偉直接把他拉進衛(wèi)生間,兒子很委曲,眼淚就流了下來,但還是硬著頭皮把當天的任務完成了才休息。我有些不忍,但沒有其他辦法,要想在音樂這條路上闖出點名堂,我們只得犧牲他童年的快樂了!
為了練琴,我們每天只準他看20分鐘的動畫片。這對于一個正在撒歡的孩子來說,是有些殘酷。記得剛讀小學一年級,那天兒子放學回來比較早,一回來就練,練得很不錯。鄧偉覺得很滿意,就說可以去看電視了。我們當時住的是租的房子,和主人一起在樓下吃飯,電視在樓上。可能是好久沒看過電視了,鄧偉話音一落。兒子“呼”地站起來,快速地往樓上跑。誰知在樓道轉(zhuǎn)彎處,踩到掉在地上的衣架,人“轟”地一下就摔在樓道上,到醫(yī)院給縫了三針。傷口處理好回家,差不多快到十點了。看兒子弄成這樣,我和鄧偉心痛不已,就對兒子說:“今天傷成這樣,不練了!”兒子卻懂事地說:“我手沒傷,還可以練!”同以往一樣,他在廁所里拉了近一小時的琴,結果我在外邊也足足抹了,一個小時的淚。
為兒背琴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由于鄧偉的嚴厲輔導,兒子的琴藝突飛猛進。2002年10月,兒子獲得四川省第二屆青少年手風琴大賽自由組和規(guī)定組兩個一等獎,次年8月又奪得云南春城杯全國手風琴大賽二等獎。
春城杯比賽期間,成都戰(zhàn)旗歌舞團巴揚手風琴演奏家邵影對我兒子贊賞有加。由于兒子手指不長,拉巴揚手風琴更有優(yōu)勢,所以鄧偉當即決定讓兒子拜邵影為師。從此,我的苦日子也就跟著來了。
每個月至少有兩次周末。我背著二十多斤的琴拉著9歲的兒子,匆匆由中江趕到成都。由于是周末。搭車人多,車內(nèi)空氣不流通,車上有人抽煙,車開不了多遠,大小人都暈車。從中江到成都,要吐五六次,吐得昏天黑地,把人弄得死去活來。真是陪一次兒子去成都。就是闖一回鬼門關!為了不吐,也為了節(jié)約錢,我們在成都一般都不吃飯。就這樣吐了兩年,現(xiàn)在想起來都令人不堪回首。
記得有一次下著雨,我與兒子頭昏腦脹地趕到邵老師處,喝下專為我們準備的藿香正氣液,正要上課時,母子倆同時驚叫起來:“琴呢?!”“哎呀。還在三輪車上!”兒子聲音都變了。我二話沒說,一步?jīng)_進冰冷的風雨中。我來到街上,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可是花了三千多元錢剛買的琴啊!”好在三輪車師傅善良,在我快絕望的時候,主動送了回來!
2006年。兒子到綿陽讀初一,我跟著去照顧他的學習和練琴。到成都我們就改乘火車了。總算從暈車的苦難中解脫了出來。可由于長期背著幾十斤的琴在身上來回顛簸。我竟落下了骨質(zhì)增生和腰肌勞損的毛病,痛得晚上難以入睡。
兒子的手指,讓人操碎了心
2001年成都嬌子音樂廳舉辦了一場手風琴音樂會。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為兒子開闊視野、提高演奏水平,我們一家三口都去了。當時是搭的私人便車,兒子怕暈車。便急急忙忙往前面鉆,他小手剛把著車門的時候,另一個小孩把車門一推,就把兒子的手指夾住了,當時就給夾腫了。鄧偉一看,這還得了。要是弄殘了,兒子整個藝術生命就給毀了!鄧偉抑制不住悲憤的情緒,恨兒子這么不爭氣。順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兒子流鼻血,耳光印在臉上一個星期都沒散。在音樂廳里,撫摸著兒子紅腫的臉蛋,我哪有心情聽什么音樂,心里一直在哭啊!回來后我跟鄧偉吵了一架,我說兒子是你的也是我的。學這個琴本來就虧了他,憑什么還挨這樣的打,不學這破琴會咋的!鄧偉眼睛也紅紅的,說當時急的。
2007年五一期間,兒子手指上長肉丁,腳上也有,不癢又不痛。到醫(yī)院一檢查說是病毒疣,長哪地方不行偏偏長在手指上,真是擔心什么來什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并沒見多大好轉(zhuǎn),沒辦法只好到成都去搞冷凍治療,將那些肉丁凍死。當時凍得兒子齜牙咧嘴,叫人心痛死了。后經(jīng)人介紹到綿陽中醫(yī)院醫(yī)治,又吃又擦又泡。那段時間,我就專門服侍兒子,五黃六月的天氣,兒子天天在床上擺大字,我就圍著他牛兒拜四方。手上擦了腳上擦。經(jīng)過近一個月的治療,病毒疣才慢慢消失了。
眼看離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鄧偉督促兒子加緊練習。可誰能想到,8月9號晚上兒子與同學打籃球,又把食指戳傷了。當晚他沒有說,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腫得不能動了,琴拉不順了。當時把人急得跳啊。連一向袒護他的我都想扇他兩耳光!你想啊,好不容易把手上的病毒疣治好,8月21號就比賽了,他卻在這關鍵時刻又把要命的部位弄傷,真是急死人啊!抱怨歸抱怨,我和鄧偉還是急著找醫(yī)生給他治,又吃又貼,還到縣醫(yī)院搞治療,把人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幸好處理及時。一周后基本上可以在琴鍵上跑了,沒耽誤北京的比賽。
經(jīng)濟不堪重負,敢問路在何方
兒子參賽帶回的榮耀是讓我們消受了好一陣子,可隨著兒子琴藝的提升,我和鄧偉在經(jīng)濟泥潭里也越陷越深。前些年買了三個幾百元的鍵盤手風琴,2003改學巴揚后換成了3500元的巴揚手風琴。2006年借邵老師的琴奪得上海之春大賽一等獎后,我們咬牙借了8萬多元添置了一臺意大利手風琴,這一下就讓我們的生活變得舉步維艱。
買琴容易養(yǎng)琴難,學琴的輔導費、參賽費、到參賽地往返的車旅費,那也是一個無底洞。從2003年到現(xiàn)在,每個月我都要陪兒子去兩次成都,兩個人車費、生活費200元精打細算才夠。好在邵老師理解我們的難處,兩節(jié)課象征性地收100元。就這樣一個月用于兒子學琴的費用也是400多。特別是近年幾次大的賽事,動輒幾大千的往返費用,使我們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由于經(jīng)濟條件的限制,我們都是乘火車去參賽,鄧偉買的還是硬座;住的是60元一晚的沒空調(diào)、沒窗戶、沒電視、沒澡堂的小房間。也正是由于經(jīng)濟條件的原因,我們?nèi)掏椿亟^了俄羅斯國際大賽組委會和德國國際大賽組委會對兒子的兩次邀請。
要是我有工作還好一點,可我下崗快十年了。我和鄧偉有時想:兒子,你的水平就到此為止吧!可兒子的琴藝偏偏如春天的竹筍還在蹭蹭往上長。叫負債累累的我們見了只能增添幾多憂愁啊!我真有點后悔,要是當初不叫兒子學琴就好了!
有誰能告訴我,我們一家該怎么辦?
責編 昕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