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名典的二樓,林炫說,今天是我24歲的生日,你是第24個進來的男人,所以如果你現在對我說喜歡,我就跟你走,無論去哪里。
我從來就是個克制的男子,前任女友之所以同我分手,據她說是因為再也無法忍受我的惡習,她說,我從來只去一家餐廳吃西餐,每月看固定的雜志,情書只用小四號的仿宋,日子沉悶得一眼可以看到未來。
可是,這個有點寂寥的冬日,我卻決定帶林炫回我的房子,不是因為她明目張膽的風情,而是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的手緊握著,有一絲小小的不安。她挑著眉毛看我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有著舒淇的嘴巴,性感迷離,忽然對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有了興趣。
我帶她回去,剛進了房門,她便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她仰著臉,向我索吻,我有些愣,然后開始不停地親她,親完卻不知道干什么了。再親她。她倚在客廳的門框上笑了,她說,你可以這樣樸素地吻一個女人?我的身體被這句話點燃了,她很輕,我把她扔上床的時候,她有一點瑟縮,我停下來,她卻纏上來,她咬住我的嘴唇,輕柔的指尖摩挲在我的鎖骨上,我們糾纏著打開彼此,燃燒的激情一次次從毛孔里躥出來。
她說,用身體體會的愛比什么都可靠。
二
清晨醒來,看到身邊熟睡的林炫,我覺得有些恍惚,我就這樣簡單地經歷了一場艷遇?我躡手躡腳地打開她的包,一張身份證,名字證明她沒有騙我,一支口紅,是美寶蓮的煙紅色,一盒煙,刺激的555,一個錢包,散亂的銀行卡,這看起來是個簡單的女孩子。
第二天下午,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她已經把她的行李搬了過來,有幾只皮箱,衣服,日用品,已經歸好位,陽臺上多了一盆勿忘我,紫色的花開得神神秘秘,她說:“我們從今天開始談戀愛,好不好?”
她很喜歡她的唇,她不化繁雜的妝,每次,只要唇紅艷了,她便光彩著。她對于性有著出奇的熱情,除卻偶爾會失蹤,大多的時候會纏在我的懷里不停地索求。她喜歡在清晨的時候將我吻醒,陽光熱烈地照進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看到我們的身體散發著原始的味道,房間里充斥著男人和女人的激情,她喜歡用一種方式做愛,她只允許我在背后要她,她輕柔地呻吟,激蕩的時候會含住她頸前的鑰匙,那是她唯一的飾物,她從來未曾摘下過它。
我曾經問過她,這是開啟哪個房門的通道,她總是看著我笑,她說,找尋藏在身體里的愛情。我發現她是一個迷人的女子,讓男人欲罷不能。這一切,總讓我覺得我已經掉進了一個故事里。可是,我始終沒有明白這個女人,她的東西越來越多地充斥在這個房間里,我卻總是感覺她隨時會離開,我們的生活很有規律,各自上班的時候很少聯系,下班之后,我總是會像很多戀家的男人那樣極迅速地回家,每次看到房間里亮著的那張溫暖的燈就會舒一口氣,我一度以為可以這樣走下去,想與她桐花萬里路。
我說:“林炫,我好像愛上了你。”她便笑,聲音尖尖的,她說,那就愛啊。然后坐在角落里抽煙,十指細長,我看著她的樣子,內心開出些細長的花朵,那些花朵,想來就叫做愛情吧?
三
我帶林炫去貴和商廈,碰到朋友,他過后打電話質問我,他說,你小子近水樓臺不簡單啊,這樣的女孩子你也能俘獲?我有些蒙,不知道他說的這樣是怎樣。
下午回家我問林炫,是否認識一個叫韓然的男人。她說,認識,過后便一言不發。我感覺心里痛痛的,我問自己為一個未曾說過愛的女人心疼,我怎么了?可是,我知道了,朋友告訴我的是沒有錯的,她本是那個叫做韓然的男人的女朋友,住在我們臨樓的一個房間里,兩人愛了不到一年,分手的時候,整個社區的人都是知曉的,因為她幾近脫光了衣服,擋住他的去路,她說,你不是喜歡用身體驗證愛情嗎?我給你啊。她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男人逃得見不到影子。
我問她是不是真的,她點頭。“那我算什么,身體的慰藉?”她先是點頭,后來很堅定地搖頭。那天晚上,她要我,我扭轉了身子,她把指尖撫上來,我想不理她,我的身體卻做了背叛,被她撩撥得炙熱。那晚,我們愛得很溫柔,像是要把對方柔化成水滴,我們的舌尖纏纏綿綿地繞在一起,我聽見她再一次呢喃:用身體體會的愛比什么都可靠。
四
我決定將感情往回收,不想心疼她很困難,我開始理解她說的,愛情是有慣性的,心疼抑或掛念,大多的是一種習慣。可是,我已經28歲了,而且一向是個克制的男子,我知道我生活里的該與不該,對于林炫,我迅速地把她歸為了臨水照花人,雖然我還是喜歡在夜里摟住她,做愛的時候深深地沉迷,每次吻她都會心跳。
我領回蓮莉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其實這個日子我已經忘記了,因為很多年沒有人為我過過,看到桌子上林炫精心準備的晚餐,我才意識到,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林炫看我的眼神卻沒有我想象中的憤怒,即使我把蓮莉領回了原本屬于我們的床,我掩上門,剛剛把手放上蓮莉的身體時,她就開始夸張地叫,我忽然有些興致索然,她的身體讓我沒有欲望,林炫卻把房門輕巧地打開了,她對著那個女人說,滾出去,沒有一絲含糊。
“我以為我沒有忘記韓然,找到他的新居,找了開鎖公司,配了鑰匙,將它帶在身上。每隔幾天,我總是會去看看,在他睡過的床上躺一躺,用他用過的杯子喝杯冰涼的水,甚至會穿上他的衣服聞聞他的味道,然后在他回來之前離開。”她說,我沒有辦法,我的愛情是慣性的,一路滑下去,我愛著愛情里自己的樣子,走不出來。這番話是她夜里醉了酒告訴我的,她問,你看到那個女人的身體時,有沒有想念我?我很誠懇地點頭,她說:“那就對了,那是因為你愛上了我。可是,我多么希望不是這樣。韓然離開的時候說過,用身體體會的愛比什么都可靠,他要別的女人的時候從來沒有想起我,所以他說他一定不如想象中愛我。”
那個晚上,我們沒有做愛,她蜷縮在我的懷里,貼得緊緊地,她說,我冷。此時是六月,門外的茉莉開得熱烈。
五
清晨醒來的時候,不見了林炫,她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除卻陽臺上的勿忘我和枕邊的一張紙條,她寫道:我想試試用身體是否可以體會到愛情,你告訴了我答案,你要我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起過他,我承認了,這應該算作愛情。
這個叫林炫的女子,就在我的世界消失了,像來時一樣突然。這個城市不大,我留意很多地方,沒有發現她的影子,倒是那些過往,像亙古在心里的經絡,總是可以清晰地想起,我開始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
林炫消失四個月零七天的時候,我決定用她的方式追尋新的愛情。我對第24個走進名典咖啡的女人說,請你跟我走。我用愛著林炫的方式愛她,我倚在客廳的門上親吻她,吻過之后卻不知再做些什么。我想起林炫說,你怎么可以這樣樸素地吻一個女人?眼前的女人卻只是看著我笑,有些羞澀。我們做愛了,女人的動作有些生澀,我想的是林炫的樣子,從眉梢到眼角,我始終不能專心,身體有些無能為力,我背轉了她的身體,用了林炫喜歡的方式。
六
我按時給陽臺上的勿忘我澆水,開始了我新的戀情。女人很安靜,不吸煙,同林炫相像的是她也喜歡涂口紅,用粉紅的顏色,我站在初春的陽光里看她,她側著的身體嬌艷無比。
女人問過我,為什么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開始一段戀情,我很誠實地告訴她關于林炫的故事,我說,我想試試,用身體體會到的愛情是不是比什么方式都可靠。林炫說過,你要一個人的時候如果只會想到她,那你就是愛上她了。女人問我同她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林炫,我用身體的熱情回答了她,我要她,背轉了身子,我沒有告訴她,即使激情勃發的時刻,我唇齒間依然是林炫的名字。
女人在我身邊生活了已經一年,有個夜晚,她說,可不可以要我?我點頭,她說,只是我。她問我,你要我的時候想她嗎?我第一次很誠懇地點頭。
清晨的時候,我再次失去了身邊這個女人,她說,韓然的話是對的,我們的身體從來不會背叛我們,用身體體會的愛比什么方式都可靠。
七
我一直沒有忘記林炫的樣子,我開始明白了她。她用了這樣的方式招惹我,用了她喜歡的姿勢做愛,用了她未曾忘卻過的關于韓然的一切來對我說愛,甚至她配了他舊愛的鑰匙,時常回去溫習她的愛情,她想駁回韓然關于身體驗證愛情的謬論,最終,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她很快可以忘記那個給過他傷痛的男人,這個結論,讓她如此受傷。
我在猜測這個時候的林炫是否已經忘記我,她是否會把嬌艷的身體輾轉在別人的身下,吐露的是我的名字,正如我的現在。
我們忠誠的身體,最終出賣了自己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