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

2007年底的賀歲檔電影雖然被《投名狀》、《集結號》等悲壯大片所占據，但由阿甘導演的小成本電影《大電影2：兩個傻瓜的荒唐事》作為其中極少數的喜劇片之一，還是讓大家笑到了最后。影片公映之前，阿甘回到西安參加他的上部電影《大電影之數百億》在校園數字電影院線的播放儀式并借此宣傳新片。這位祖籍山西，生在河南，長在西安的導演似乎也融合了不同地域的性格。他的魅力一點也不亞于自己的電影，看似低調，實則幽默，很多時候，他都是簡潔利索地回答記者和學生們的提問，會讓大家一時反應不過來，現場會出現幾秒鐘的寂靜片刻，隨即就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笑聲。就在給大學生們的海報簽名的當兒，阿甘竟開玩笑稱自己的新電影海報是“色情畫報”。難怪他說：只有像我這么悶的人才能拍喜劇片……

第一回合

你之前拍恐怖片，也拍青春片，這兩年怎么開始拍惡搞喜劇了？

喜劇實際上從2000年就開始了，第一部叫《考試一家親》，其實我也沒拍過什么恐怖片，至少我自己不覺得是恐怖片，但他們賣的人，市場上的人覺得這樣的包裝好賣錢。

拍喜劇是為了迎合市場嗎？

其實包括我在拍恐怖片的時候，我也沒想那么多，市場需要什么，但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判斷，我是覺得恐怖片做不下去。因為沒有真正的恐怖片，因為沒有分級制度，所以你拍的片子原則上來說都是要老少皆宜。

恐怖片好拍還是喜劇好拍？

都不好拍。但是如果一定要做比較的話，起碼恐怖片它不需要有生活的實感，但是喜劇必須要積累。至少我拍的這種是，它是生活類的，最難拍。

你更愿意觀眾稱你是恐怖片導演還是喜劇片導演？

其實早先別人叫我導演，我特別不好意思，這兩年才習慣了。我是學理工的，在我的成長觀念中，我覺得導演是一個特別沒文化的職業（笑）。因為我自己也寫東西，寫劇本，寫小說，所以我寧愿別人稱我是編劇。

學理工的怎么轉到電影這行的？

我那個年代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父母的觀念是逼著我要學理工。然后我理工也勉強過的去，就上了，但是那四年大學對我來說是惡夢。

就是我運氣比較好。因為我喜歡電影，我記得我初中的時候就不停地寫劇本，然后畢業之后，剛好深圳有家影視公司在招人，我就去應聘了，去了之后，那恰好沒有所謂的專業的人，也沒怎么使勁，他們就讓我干上了。

你說“大電影”要拍好幾個系列，你是要將惡搞進行到底嗎？

是。目前這個叫《兩個傻瓜的荒唐事》，緊接著是《兩個傻瓜的前生》，然后會有《兩個傻瓜的后世》和《兩個傻瓜飛上天》。

那你不怕觀眾會產生疲勞嗎？笑的疲勞？

《蜘蛛俠》都拍了四部了！其實以后的系列將是另外一種惡搞。一種靜下來的惡搞。

《大電影2》和《集結號》《藍莓之夜》一個檔期上映，對自己的票房有什么期待？

去年的經驗就是，總有我們的生存空間，去年在《黃金甲》《傷城》壓力下我們也有了2000萬的票房。今年的市場形態看上去比去年的要寬松一點。片種來說，這種節日吧，總是需要喜劇，另外他們兩部花錢比較多的電影類型和我們完全不一致，所以應該有我們自己的空間。

第二回合

阿甘導演，看你是一位非常低調的人，怎么拍出這么幽默搞笑的電影呢？

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只有像我這么悶的人才能拍喜劇片。

那么下一部喜劇電影是什么呢？

我準備把傻瓜系列拍下去，下一部叫《兩個傻瓜的前生》，實際上就是《堂吉柯德》，我改成了中國版。

可以透露一下內容嗎？

堂吉柯德啊！沒看過？

哦……（眾人大笑）

請問一下阿甘導演，你在從事這個行業過程中有什么困難嗎？還是你本來就有這個天賦？

要是特別不要臉的話就說自己有天賦。是要有點運氣吧，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喜歡這個，其實在我看來也沒什么特別的困難。當你在很多媒體上看到那些演員拍幾場淋雨的戲或者在冬天穿得很少，你會覺得，呦，好辛苦啊！其實他們旁邊有一大堆人拿著非常暖和的衣服在等著他們。所以在我看來，這一行其實受到很多的優待。那些痛苦不像人們想象的。通常他們很年輕已經功成名就，當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僥幸成功。他們成功的是很年輕，但他們都非常非常勤奮。

名字“阿甘”和電影《阿甘正傳》有關系嗎？

其實真有一點關系。《阿甘正傳》是我觀影歷史里最喜歡的一部電影。同時也有一個小故事。我的一個商場的會員證給丟掉了，我去補辦，人家問我叫什么啊，我把我真實姓名給報了，人家一搜里頭有80多個同名同姓的。所以我想起一個不太容易重復的名字，再加上我對那部電影的熱愛。

《大電影之數百億》通過你自己的演繹手法把很多經典電影的鏡頭穿插在里面，很吸引人。但是《大電影2》看了片花發現沒有很吸引人的地方能把人抓起來，而且突出了生活壓力等邊緣問題。如果正式上院線時，票房可能不太好，你怎么辦？

不可能不好。

你覺得你的拍攝手法和角度很好？

當然。

是這樣，如果你認為你的拍攝角度很好的話，你能不能把這個角度擴張開。你看《太陽照常升起》等影片他們把那種幽默表現的非常夸張，角度很另類。你是怎樣理解他們的電影？從角度上你和他們有什么不同？

謝謝。這是一個特別好的問題。和他們有什么不同？首先我們不是同一個人，哈哈。其實你的這個問題我特別難回答。是因為它涉及藝術創作的深層次問題，關于作品的個性，一個導演如何在他的作品中體現他個人的特性和創作理念，這個是非常不同的。簡單的說，很難拿一個作品跟另外一個作品比較。當然就像我們寫書一樣，大部分時候，一個作家他同時也是一個大量閱讀的讀者。那我們拍電影的人，平常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的就是看別人的電影。我們都或多或少受到這樣或那樣的別人的影響和啟發。我有這樣一個理念，就是說我們現在在做本土電影。什么叫本土電影呢？我們看電影除了娛樂和消遣之外，其實我們也是在窺視別人的生活，他們流行什么，吃什么，玩什么，好萊塢就是這樣在賣他們的廣告。可是根據我的觀察，至少有三年的時間，包括好萊塢電影和香港電影，他們對于生活類（包括喜劇）的電影，沒有很好的在市場上表現。原因之一我個人認為是我們自己的文化自信心加強了。以上海來說，我敢說很多的上海人已經覺得上海人是土老冒。從這種貌似驕傲的態度可以看出我們的文化自信在增強，這是對的。我們已經不關心香港人是怎么生活的，我們在乎我們怎么生活，我們身邊發生什么事。所以本土電影的理念就是：我們要拍我們身邊的事情。《大電影2》就是我的這個理念的重要表現，我要拍我們本土的地地道道的生活，是沒有私心的。但是《大電影1》其實有很多的私心和功利性，很多的設計，我知道我這樣做你們會笑，我才放進去。可是到了《2》我不會這么做，如果說在這個地方即使能讓人笑，但是它破壞了人物的命運和發展，我寧愿把它刪掉。就是不功利了。

第三回合

在電影方面，您的最高夢想是什么？

夢想永遠是一個模模糊糊捕捉不到的東西。但是我拍過的電影我都很快就不喜歡了。在我家里找不到任何一張我拍過的電影的碟呀錄像帶。我覺得那些離我的電影夢想太遠，不值得一提。

您的電影雖然叫《大電影》，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實際上是低成本的“小電影”。你在拍攝手法，表現力，拍攝成本，還有演員方面，是否都是另辟蹊徑？

你說的很對，我的電影的制作規模顯然不是大電影。所謂大電影就是花錢多的電影。那些貴的電影其實是有問題的。但是也是必需的，因為現在的電影院需要那些制作昂貴精美的電影在那樣的環境中播放。對于創造者來說，他花錢多就要刻意營造花錢多的場面。有時候你會覺得那些特別花錢多的場面不是那部電影必須的。要為了要花錢，要讓你覺得這個電影值。總有一些另人覺得滑稽的味道在里面，這個是我要拋棄的一點。

有一句話說，在一部電影里面演員不光是演員自己，還是導演。到底是導演造就了演員還是演員造就了導演？比如梁朝偉和王家衛，到底是誰造就了誰？一部電影很有名，到底是它拍我們想看的東西還是拍的讓我們看不懂？一部電影投入那么大，票房可能是NO.1，但是觀眾看完了會罵，但是罵已經沒用了，因為錢已經付了。你怎么看待這個現象？

電影票房不是一夜之間可以完成的，它短則10天，長則1個月或者更長。那么這個過程你會發現如果所有人都說它不好，這個口碑會迅速擴散，然后如果它真的不那么好，它也很容易消沉。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文化現象。我們處在一個語言暴力的時代，其實高票房的電影不一定會得到多的贊譽。可是說“好”是沒人聽，說“不好”才能找到聽眾。所以你看到的是罵的越高票房越高，不證明這個電影不好。當然也有一定不喜歡它的人。電影作為一個大眾的藝術形式，它其實是在找自己的觀眾，有時候它不小心找錯了，多好的電影都有人批判。王家衛的電影更是這樣，喜歡的人愛死了，恨的人恨死了。一部好的電影是有話題的電影，一定是有正反兩面的。事實上也不存在全世界都叫好的電影。

怎樣把其他電影的經典鏡頭在自己的影片里巧妙地串起來表現？

特別簡單，其實是有公式的。把自己的劇本完成之后，你覺得過了5分鐘，劇場里沉悶了5分鐘，這時候你要擔心觀眾打瞌睡了。這時候你知道要制造笑聲了。然后看當時的情節，你總能在全世界的電影里面找到跟你的電影吻合的，然后再算一下找到的情節觀眾會不會有反應。什么樣的電影才會有共鳴和反應呢？剛看過，影響大的。然后就要怎么顛覆它，就是所謂的惡搞。什么樣的東西能顛覆呢？喜劇是很難顛覆的，要是去惡搞喜劇是很滑稽的。必須去惡搞那些裝腔作勢的電影，他們貌似很嚴肅，他們越裝，越有搞頭。

《大電影2》在表現形式上你有沒有模仿《瘋狂的石頭》？

《大電影2》是改編自西班牙經典喜劇《幸福的黃色電影》，我們購買了它的中文版權，屬于重拍，在劇情上改動很大，它的“黃色”被“黑色”幽默取代。《瘋狂的石頭》是一部不錯的電影，我也非常喜歡。但是作為電影形態來講，還談不上會讓我們去模仿，我個人認為還是一部非常簡單的電影。但是我仍然非常喜歡這個電影，因為它給我提供了好幾個我喜歡的演員。我覺得那個導演非常有眼光。選演員是一個導演特別重要的。

《大電影2》里有自己的影子嗎？比如為生活所迫？比如一開始是不是也想成為一個藝術片導演？

其實每個片子里都有我自己的影子。從你創作一個人物開始，寫劇本，和演員交流，你都會把自己的經驗放進去。其實《大電影2》是我做導演的一個寫照，當然我沒有那么慘。

在我的電影分類里其實不存在文藝片和商業片的區別，至少我的觀念是這樣，就是我拍的每一部電影必須要讓大家在電影院看到，我不想拍完之后就電視臺放放。必須要拍上院線的片子，這是我的目標吧。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我的每一部都上院線了。

中國導演里面，有沒有自己的偶像？

咱們的陜西老鄉張藝謀。我認為他是中國最好的導演。所謂最好，藝術上是沒有誰最好，但作為電影工業來說，它有它的標準，張藝謀是在平衡工業和藝術這兩個方面如今做的最好的一個導演。

藝術和商業永遠在打架，但又是相生共存的。我根本不相信有純粹的藝術片，在我看來，什么是純粹的藝術？比如音樂和繪畫，它們的創作是單純的，只要有個房間，有一部琴，然后有酒和煙，就可以創作了。但是電影創作隨便就要花幾百上千萬上億，怎么可能是一個純粹的藝術？分明就是個花錢的藝術。不管投資人在媒體面前怎樣假惺惺地講話，但是背地里都在算他的片子能有多少盈利。觀察全世界所有藝術節的藝術獎項，其實每個電影節后面都是一片交易市場，它們創辦的時候，是把大家聚在一起進行電影的交易。為什么那么多人熱衷于拿獎？因為拿獎的電影好賣。所以電影跟商業真的是沒有辦法分開的。

你以前是在西安上的大學，這次來西安，有沒有想起以前玩過的地方？以前的生活？有沒有特別留戀的地方能找到自己當年的影子？

我還沒有老到要找當年的影子。我在一個城市特別不愛游山玩水。我到一個城市每天去的地方基本都一樣。變化太大了，我當年談戀愛的時候，走的地方都是田間小道，路上有動物的各種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