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板講一個故事

呂炯華

那天，席先生走進王董事長臥室時，見他正在看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女人，不是董事長現在的夫人，而是席先生這么多日子出入王家從未見到過的陌生女人。這女人像是農村的，但長相俊俏，比董事長年輕了許多。董事長見席先生進來，也不掩飾什么，眼神里依然流露著對照片上那女人的深深眷戀。

席先生知道這女人和董事長之間必定發生過什么令人感懷的故事，他沒有問，也不應該問，但就在瞬息之間，他已經決定自己今天該講一個什么故事了。

席先生開始講了—

孫紅長得俊俏、靈氣，又是碩士出身，在宏圖公司工作不到一年便脫穎而出，升任秘書部主任，直接負責總經理林玄辦公室的一切事務。靚麗的女秘書往往難逃總經理撒下的情網，因此孫紅的未婚夫特別不放心，他在一家外企中干得如日中天，于是便纏著勸說孫紅別當這個秘書了，要她離開宏圖公司，也到這家外企來，孫紅說：“非到天塌地陷我不離開宏圖公司，至于其中的原因，你早晚會明白的。”

再說林總，他看到孫紅人才難得便決心重用，但內心深處也確實貪戀著孫紅的美貌，他盤算著：什么時候能把這個大美人攬入自己的懷抱呢？

這天，他倆出差到上海，入住在一家大酒店，在客戶的接風晚餐上林總故意多喝了酒，假意讓人攙扶著回到客房。大約十點多鐘，林總給孫紅房間打電話，讓她過來。一會兒，孫紅敲門了，林總看到孫紅身著晚裝、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他按捺不住了，乘著酒興將孫紅一把拉過來，擁抱起來，孫紅忽然掙脫開來，坐到一邊的沙發上，說：“林總看得起我，那是我的榮幸，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但是，我先給你講個故事，講完故事后我隨你處置。”林總一聽喜出望外，便裝模作樣地像紳士一般坐在床沿上，點上一支煙后，平靜地說：“你講吧，我最愛聽美女講故事。”

孫紅平靜了心情，講起了發生在八年前的一件往事—

有個老板一向樂善好施，有一天，他和副總驅車到縣城辦事，路過運河大橋時見一女子立在橋邊，悲悲切切地望著河水，那老板對副總說：“我看不對頭，這女子是不是要尋短見？”于是兩人停車，下車想問個明白。女人三十開外，面容憔悴，她說：“我的愁腸死結你們解不開，也和你們無關，請你們接著行路。”副總說：“你有什么難處跟我們老板說，說不定他能幫你解脫呢，我們老板可是大好人。”

看到兩人執意要幫助自己，那女人便講了她心酸的處境：家境貧寒，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丈夫在干完活回家時遭遇車禍，被截去了雙腿，癱在床上，而肇事司機逃逸，家里欠下了2萬元的債務……講完這些，女人絕望地說：“這不是把我逼上絕路嗎？我們女人心路窄，只有一死了之。”

那個老板很同情眼前這個女人，便把兩人身上的錢全掏了出來，但也只有5千，老板把錢塞到女人手里說：“先解決燃眉之急，你留下地址，等下次我來時再給你一些。你死了，你那個家也就毀了，挺起腰板來，你的人生路還長著呢。”那個女人被老板的好心所打動，她感恩不盡，她說自己的名字叫柳眉，還把住址告訴了那老板。

過了三天，那個老板和副總果真來到了柳眉家，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大吃一驚：屋子破落、零亂，一個殘疾男人滾在滿是屎尿的炕上，罵罵咧咧的，柳眉披頭散發，蜷縮在角落里哭泣。原來，那天柳眉拿著老板給的5千元錢回家，被丈夫誤解了，以為她為了生計而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不管柳眉怎樣解釋，他都不相信，丈夫每天逼著柳眉懸梁自盡，然后男人也自己了斷，說只有這樣才能讓柳眉有個清白之身，才能讓在城里讀書的女兒得到政府的撫養而完成學業。

老板明白緣由后誠懇地向那男人解釋，男人這才恍然大悟，趴下來給老板磕頭，老板拿出了5萬元錢，說：“我救人救到底，這些錢我賺來也不容易，你們要節省些，可以在家附近開個小店，俗話說得好—‘你把商店管好，商店管你吃飽。”

夫妻倆感激涕零，說：“給恩人磕頭了！”

過了一段日子，那老板接到柳眉的電話，說是她用那些錢還清了醫療費，又開了個小商店，今天開張，請恩人一定來。

老板答應了，那個副總也一起去了。到了那里，看到這夫妻倆開的商店像模像樣的，地段也不錯，老板心里很高興。這夫妻倆盛情挽留，一定要讓大恩人留下吃頓晚飯，老板不好意思回絕，可他不勝酒力，勉強喝了幾杯，就覺得頭暈腦脹，于是柳眉的丈夫就請老板留宿，老板看到這家人挺真誠的，又見那土炕燒得挺熱乎，于是一下想起了當年在農村插隊時冬季睡熱炕的那份愜意，舊情萌發，還真的答應了。

當天夜里，夫妻倆睡不著，他們在商量著如何報答恩人，丈夫說：“我們家窮，怎么能報答他呢？這樣吧，我是個殘疾人，床上那事也挺對不住你的，你今晚就陪他一夜吧，我知道你是個正派人，如果我能跪，我就給你下跪了。”

柳眉一聽直搖頭：“我是個正經女人，你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丈夫說：“我沒了那能力，真覺得對不住你，再說，我對老板無以回報，也讓我寢食難安。”說完，丈夫痛苦得大哭起來。柳眉見丈夫如此痛苦，也忍不住掉淚，她猶豫了好久，說：“好罷，我答應你，僅此一夜，以后不準你再折騰了！”

夜深人靜，女人走進了那老板獨住的東屋，老板醉后正睡著，那女人就依偎在老板身旁。過了很久，老板醒了，見了這個很有幾分姿色的女人也難免心猿意馬起來，正要順勢擁抱，卻又突然清醒過來，他斷然推開了女人，穿起衣服就要走，就在這時，只見柳眉抄起一把剪刀，雙手攥緊便要自殺，老板趕緊上前奪下剪刀說：“你這是為啥呀？”

柳眉臉色蒼白：“我本來就羞于做這種事，你現在這樣，更讓我無地自容，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實在承受不了這個刺激！”

老板嘆了口氣，說：“你是個好女人，但我做人是有原則的，我的道德原則是不淫人妻女！”他沉默一會兒又說：“我看這樣吧，我把你當作妹妹，咱倆兄妹相稱，如有哪一天咱倆都單身了，我一定娶你為妻；如果老天不成全，下輩子咱倆結成夫妻。”

柳眉很受感動，從此他倆便以兄妹相稱……

孫紅的故事講到這里停住了，一旁的林總若有所思，半天沒開口，孫紅接著又說：“后來柳眉一邊伺候著殘疾的老公，一邊辛苦地料理著店里的事，日子還真的紅火起來。說來也真怪，從那以后，那個好心老板的事業也紅紅火火地發展起來，那女人每天都要在菩薩前燒香，祈禱一番，祝福那個恩人平安、幸福，她表達的是世界上最純真的敬意。”

林總聽到這里，突然問道：“你是—”孫紅說：“我就是那家的女兒，當時我在城里讀高中，家中遭難我也無法再讀書了，是恩人的救助改變了我的家境，讓我完成了學業，改變了我的人生。”

林總聽著，羞愧地低下了頭：“那時候我真的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這才幾年，我就變了。”

原來故事里那個老板就是眼前的林總！

孫紅說：“林總，你知道我為什么來你的公司嗎？媽媽總是囑咐我，說報答恩人只有靠我了。我的目的就是要到你的公司來報恩，盡我微薄之力，助你的生意蒸蒸日上，這是我代表全家對你的報答，一生一世的報答！”

林總無地自容，他朝著孫紅揮了揮手：“你什么都不要說了。”

（題圖、插圖：安玉民梁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