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賢妻

安廣祿

清朝咸豐年間，河南張家莊首富張員外成親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張員外是家中獨子，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他死后，家里只剩下年邁的父母和嬌妻葉菊紅，葉菊紅只有十八歲哪！

張家族人的眼睛都盯著張員外的萬貫財產(chǎn)，他們紛紛以“延續(xù)張家香火”為由，爭先恐后地想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葉菊紅，葉菊紅婉言謝絕了，她說：“我還沒有到二十歲就不幸成了未亡之人，若過繼一個年幼的孩子給我，我沒有撫養(yǎng)的經(jīng)驗；若過繼一個年齡稍大的，又恐難避男女之嫌，所以，請再過二十年，那時我成了老婦，則唯命是從。”族人們雖然一萬個不情愿，但葉菊紅說得合情合理，他們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族人們不肯就這樣罷休，便聚集在一起商議，說是葉菊紅年輕貌美，獨身寡居，長此以往，寂寞難耐，怎么可能安分守己一輩子呢？于是，他們花錢買通了葉菊紅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讓這個丫鬟日夜監(jiān)視葉菊紅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旦發(fā)現(xiàn)她有不軌行為，立即向族人們報告。

族人們推測得還真不差，沒過多久，果然有事了：張員外在世時，聘請了姑表兄長、同村書生祝錦山當(dāng)家里的賬房先生，祝錦山早已成家。張員外死后，張家沒有了主事的，表哥祝錦山自然而然地幫葉菊紅處理一些家務(wù)事，他和表弟媳兩人，一個是風(fēng)流儒雅的青年，一個是花容月貌的寡婦，天長日久，難免生情。一開始，兩人還比較謹(jǐn)慎，祝錦山只是在白天偷偷和葉菊紅相會，可慢慢地，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祝錦山索性夜不歸宿，和葉菊紅明鋪暗蓋。

那個貼身丫鬟早已被收買，她將兩人的奸情報告了族人，一天晚上，那丫鬟做內(nèi)應(yīng)，張家族內(nèi)一群人一擁而進(jìn)，直撲葉菊紅的房間，將赤身裸體的兩人用被褥包裹起來，七手八腳地捆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一路抬著，來到縣衙。這時已是三更時分，衙門早已關(guān)閉，巡更的吏卒見是捉奸的，就把捆綁在一起的兩人安置在一間館舍里，門口由吏卒把守，族人們則被安排在另外一間館舍里休息，等天亮老爺升堂后再去告狀。

葉菊紅和祝錦山剛剛被族人們抬出村子，張家莊的好多人便知道了這事，祝錦山的妻子倪氏也聽到了這消息，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思來想去，她還是當(dāng)即來到同村陳訟師家里，懇求他想方設(shè)法營救丈夫。陳訟師笑了笑，說：“你丈夫在外拈花惹草，另尋新歡，你不痛恨他，反而要我救他，這是為何？”

倪氏流著眼淚說：“我丈夫只是一時糊涂，做了錯事，先生若能大發(fā)慈悲，設(shè)法救他一次，我料他經(jīng)過這次驚嚇，以后定會改邪歸正；再說他畢竟是我丈夫，沒有他，我們孤兒寡母今后可怎么活呀？”

倪氏不計前嫌，一心救夫，這讓陳訟師大為感動，頓生惻隱之心，他想了想，面有難色地說：“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如今你丈夫已被人家當(dāng)場捉拿，還能有什么辦法可想呢？”倪氏聽了連連乞求陳訟師：“只要你肯救，就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陳訟師沉思了一會兒，說：“那我就試試吧?！?/p>

第二天，縣令升堂，張家族人來到堂上，狀告葉菊紅和祝錦山通奸一事。那縣令姓劉，聽了這有傷風(fēng)化之事，自然十分惱怒，他讓人把衣褲送到館舍，讓葉菊紅和祝錦山穿上，然后先傳訊了祝錦山。

祝錦山被帶到大堂，劉縣令問道：“祝錦山，你身為讀書人，怎么能做出如此寡廉少恥之事呢？”祝錦山聽罷，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們并無什么奸情，而是夫妻同居一室，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只因張家族人有意侵奪張員外的家產(chǎn)而遷怒于晚生，無端地把我們夫妻捆綁到縣衙，讓我們受此奇恥大辱，還望大人為晚生作主?！?/p>

劉縣令見祝錦山如此沉著、冷靜，完全沒有通奸被捉后的狼狽，頓時奇怪起來：“你們夫妻兩人怎么會一起住在張家？”

祝錦山告訴劉縣令：他和張員外是姑表兄弟，幾年前即在張家管賬，張員外病故后，因和表弟媳兩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為避免閑言碎語，就和妻子同宿于張家……如此這般，說得振振有詞。張家族人們聽了大怒，大罵祝錦山一派胡言。劉縣令說：“原告和被告究竟誰在說謊，只要把館舍里關(guān)押的女人帶到堂上，一切自會不言而喻。”說罷，當(dāng)即命人從館舍把女人帶到大堂上。

工夫不大，女人被帶到堂上，張家族人回頭一看，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跪在堂下的哪是什么葉菊紅，分明是祝錦山之妻倪氏呀！昨天晚上他們分明親手將葉菊紅和祝錦山捆綁在一起，如今怎么換人了呢？他們雖然知道其中必定有詐，但苦于沒有證據(jù)，只好忍氣吞聲。

劉縣令見帶上大堂的果然是祝錦山之妻倪氏，不由大怒，下令將誣告他人的張家族人各打二十大板，張家族人一個個被打得皮開肉綻，哭爹喊娘，隨后，劉縣令又好言安撫了祝錦山夫婦一番，將他們釋放回家。

不用說，這調(diào)包計正是陳訟師一手策劃：陳訟師知道要解救祝錦山，除了調(diào)包計別無他法，他先讓倪氏把頭發(fā)弄亂，遮住面目，然后帶著她來到了關(guān)押祝錦山和葉菊紅的館舍。陳訟師對看押的吏卒說：被關(guān)押的那個男人是他的表妹夫，他的表妹聽信傳言，說是她丈夫因通奸已被族人亂棍打死，所以帶她來看看。說話間，陳訟師給吏卒每人手里塞了幾兩銀子，吏卒們和陳訟師原本就是熟人，如今又拿了銀子，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就這樣，陳訟師讓倪氏進(jìn)了館舍，他自己留在門外，和吏卒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目的當(dāng)然是為了分散吏卒們的注意力。

倪氏走進(jìn)館舍后便移花接木，放開葉菊紅，讓葉菊紅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又讓葉菊紅把她和祝錦山捆綁在一起，前后不到一袋煙的工夫……

祝錦山回村的當(dāng)天便辭去了張家賬房先生之職，他感念妻子倪氏的賢惠和大度，從此一心一意和她過日子，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葉菊紅經(jīng)過這一次驚嚇，也變得安分守己，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題圖、插圖：安玉民梁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