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河濱

朱明暉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我們沿著潺潺的蘇州河，路過四川北路轉角上17世紀意大利巴洛克式的上海郵政總局，來到了位于北岸的河濱大樓——一座建成于上世紀30年代的歷史保護建筑。

最近我閱讀了爾東強和TessJohston在2006年出版的《上海裝飾藝術派》，里面對河濱大樓有著如下的描述：

“這是一幢非常典型的流線型裝飾風格建筑，坐落于蘇州河北岸，由公和洋行設計。1932年建成時，整座建筑長達1／4英里，被譽為遠東最大的公寓建筑。解放后又增建了兩層，因此房間數量比以前多了三分之一。房子的投資者是上海著名的猶太商人維克多·沙遜，當時的廣告曾這樣推介這幢建筑：“設備齊全的公寓，有各種房型可供出租。管理者：A·Bashkiroff；代理人：E.D.Sassoon公司。”

1932年11月出版的《遠東評論》，花了將近一整版的篇幅來描述河濱大樓：底樓設計成商鋪，二樓是辦公室，其以上部分則專門用作公寓，而且頂樓還有兩個特別的房間可俯瞰著周圍景致。

文章還詳細描述了這幢新建筑的許多優(yōu)點，例如它的八座電梯、每套公寓都配有傭人房，最后高度贊美了它的通風效果和有利的地理位置。這個優(yōu)點一直保留至今天，60多年后，依然受到那些在外灘上班的年輕人的喜愛。雖然許多Art Deco的細節(jié)已經消失，但是公寓的縮寫EB(Embankment Building)在大廳的水磨石地板上依然清晰可見。大廳的左邊，信箱從一開始就被安置在紅色海報下面現在數目又增加了許多，可見住戶越來越多。

走在公寓陰暗深長的走廊上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扇嶄新的紅色鐵門，雖然鐵門上沒有房間號碼，但是我們有一種感覺，這里就是我們要采訪的人家。按了門鈴，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砉方新暎^了一會兒，公寓的主人Michael便為我們開了門，并用帶有京片子味道的普通話向我們問好。一進門，兩只可愛的狗不停地搖著尾巴和四只小貓用它們特有的方式，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

進入客廳，Michael用流利的中文和我們開始交流。Michael是一家美國大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幾年前來上海為事務所開設分公司。Mlchael雖然是一位律師，但也是個名副其實的中國通，在家里的書架上放著《齊白石畫集》，《金庸小說集》《臺灣民俗》等中文書，墻上還掛著明朝書法家李宗瀚的行書。主人年輕時在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學的是中文和法律，曾經在臺灣、香港、北京和重慶生活工作過。說起北京，Michael感嘆地說，最近奧運會結束后他去了首都一趟，感覺北京城市的確漂亮和干凈了許多，但已經找不到記憶中老北京的味道了。

搬到河濱大廈之前，Michael住在市中心地帶的老房子里。雖然擁有獨用的花園，但是他覺得生活在河濱更有寬闊的空間感。公寓的客廳朝東，近處能夠看到蘇州河，放眼遠望一直可以看到浦東金茂大廈和上海環(huán)球金融中心。Michael在兩年前購買了這套200平方米的公寓，當時公寓里大大小小隔了好幾間房。由于公寓里沒有承重墻，Michael就將所有的墻壁打掉。現在公寓里惟一的一堵墻是將客廳和臥室隔開，別具一格地用了從山西老房子里拆下的雕花榆木門拼制成的。整套公寓花了大約9個月的光景進行設計和裝修。老房子的優(yōu)點除了有歷史意義和特有的情調之外，房頂特別高。為了更加突出這個特征，主人將屋頂的木梁裸露出來，這樣一來房頂又高出幾十公分，而且褐色的屋梁朝不同方向伸展，在天花板上構成一幅特有的抽象圖案。臥室旁邊寬敞明亮的衛(wèi)生間，以前是個露天陽臺，衛(wèi)浴的設備都很有設計感，為了和四周的直線條協(xié)調，浴室里的馬桶是很特別的方形，而不是傳統(tǒng)的橢圓形。

客廳里家具的搭配是古今中外合璧，以art deco的風格為主。由于Michael獨到的眼光，收藏的好些art deco家具的價值現在都已翻倍了。家里各式各樣的凳子，椅子不下好幾十把，甚至還有一個老式的理發(fā)椅。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在餐桌旁邊的5把設計得造型各異的獨特椅子。當問Michael他是在哪里買到這些椅子時，他自豪地告訴我是他自己設計的。當時他在香港居住，有一天晚上他睡不著覺，便起身試著將腦海里醞釀出的椅子圖紙畫出來，然后找到了一位專業(yè)的廣東師傅按照比例用精湛的工藝把他的設計表達出來。穿過山西的老門是臥室。在臥室正中央是一張造型獨特的用不銹鋼質地做的床。問主人床的來源，果然是個非一般的家具。這是一張絕版的Ralph Lauren床，當年Michael在美國紐約訂貨運去香港，現在又隨著Michael落戶在上海的家里了。在Michael家最有意思的收藏，莫過于掛在客廳中央的美國當代著名街頭涂鴉畫家Keith Haring的4幅黑白畫，為格調高雅復古的環(huán)境帶來了一份輕松和幽默感。

盡管Michael已去過不少國家和地區(qū)，但他最喜歡生活在上海，從1987年第一次來上海，就對這座城市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認為現在的上海人，他們的爺爺奶奶其實都是外地人，所以上海的文化環(huán)境是一個非常包容和通融的地方。Michael覺得上海是當今亞洲最多元化的大都市，在蘇州河畔安居既能欣賞到老上海的風光，又能享受到一個國際大都市的魅力，堪稱兩全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