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 勢
指揮大軍團作戰就像指揮小部隊作戰一樣得心應手,是依靠合理的組織、編制以及明確、高效的指揮調度系統;能使全軍在遭受敵人進攻時不致失敗,是依靠正確運用“奇正”的變化;攻擊敵軍,如同用石頭砸雞蛋一樣容易,關鍵是避實擊虛策略的正確運用。
大凡作戰,都是以正兵作正面交戰,而用奇兵去出奇制勝。善于運用奇兵的人,其戰法的變化就像天地運行一樣無窮無盡,像江海奔流一樣永不枯竭。宮、商、角、徵、羽不過五音,然而五音的組合變化,永遠也聽不完;紅、黃、藍、白、黑不過五色,但五種色調的組合變化,永遠也看不完。戰爭中謀略的運用不過“奇”、“正”兩種,而“奇”、“正”的組合變化,永遠無窮無盡。奇正相生、相互轉化,就好比圓環旋繞,無始無終,誰能窮盡呢?
湍急的流水所以能漂動大石,是因為巨大的沖力使它產生勢能;猛禽搏擊雀鳥,一舉可置敵于死地,是因為它占據了最有利于爆發力量的時空位置。所以善戰的指揮者所營造的態勢是險峻的,進攻的節奏是短促快捷的。“勢險”就如同滿弓待發的弩那樣蓄勢,“節短”正如撥動弩機那樣迅猛。
旌旗紛紛,人馬紜紜,雙方混戰,戰場上事態萬端,但自己的組織、指揮、陣腳不能亂;混混沌沌,迷迷蒙蒙,兩軍攪作一團,隊形依然有序,勝利便在我掌握之中。向敵人顯示混亂的假象,是建立在自己軍隊組織嚴密的基礎之上;向敵人顯示怯懦,是因為本方的軍隊勇猛頑強。軍隊治理有序或混亂,在于其組織編制;士兵勇猛或膽怯,在于部隊所營造的氛圍和聲勢。所以善于調動敵軍的人,會用偽裝假象迷惑敵人;給敵軍一點小利作為誘餌,敵軍必然趨利而來,聽我調遣。
所以,善戰者力求營造有利于己的“勢”,而不是對部屬求全責備,因此他們能夠很好地量才用人,去創造必勝的態勢。能充分利用必勝態勢的人,指揮部隊作戰就像轉動圓木和石頭。木石的特性是處于平坦地勢上就靜止不動,處于陡峭的斜坡上就滾動。所以,善于指揮打仗的人所營造的“勢”,就像讓圓石從千仞高崗上滾下一樣,雷霆萬鈞。這就是“勢”的精髓。
原文:
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斗眾如斗寡,形名是也;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瑕投卵者,虛實是也。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于毀折者,節也。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擴弩,節如發機。
紛紛紜紜,斗亂而不可亂;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亂生于治,怯生于勇。治亂,數也;勇怯,勢也。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
故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
(選摘自《孫子·兵勢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