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表達的思維維度形式研究

提 要：“可說”是語言表達思維的一個維度，而“不可說”表達“可說”思維之外的其他維度。“可說”是相對封閉性的系統，“不可說”是相對開放性的系統。“可說”與“不可說”表現維特根斯坦對表達思維維度的困惑和不解。不同的表達思維維度可以借助語言符號來部分表達，也可以借助非語言符號直接表達。“可說”是語言維度的表達，“不可說”是非語言維度的表達。語言的非工具性質表現思維維度的差異以及表達的概括和非細微特征。

關鍵詞：可表達的思維維度；可說；不可說；表達；非工具性

中圖分類號：B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4-0026-3

Research on the Expressible Dimension of Thoughts

Zou Ying Yin Tie chao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

“Sayable” is one dimension of expressible thought; “unsayable” expresses what is not “sayable” dimension of thought. “Sayable” is a relatively closed system of expressions， and “unsayable” is a relatively open one. “Sayable” and “unsayable” betrays Wittgenstein’s misunderstanding and perplex in expressions. Different dimensions of thought can be expressed by way of metaphors， and also by non linguistic symbols. “Sayable” is the dimension of language， “unsayable” is the non linguistic dimension. The non instrumental feature of language is the cause of different expressions in the “sayable” and “unsayable” facts as well as the conceptual and non fine discrimination of expressions.

Key words： expressible dimensions of thoughts; sayable; unsayable; expression; non instrumental

1 引言

維特根斯坦的“可說”與“不可說”（Wittgenstein 1996）① 一直是語言哲學界關注的問題，并獲得了多種解釋。在其早期哲學表達方面表現出他對可以用語言表達的世界與人類本體相對的外在世界之間關系的理解，即忽視不可以表達的思維維度——不可說；而在晚期的哲學觀點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自己先前的表述作了修正。但是，無論是早期還是晚期的著作，他都沒有明確提出可以表達的維度問題，沒有明確地看到思維與語言之間、思維與非語言之間的關系。實際上，維特根斯坦提出的“可說”與“不可說”均表現出思維與語言表達之間的關系。本文旨在根據維特根斯坦的哲學觀闡釋思維維度的表達問題，從而說明人類思維的多重性和表達的區分性、闡釋語言的非工具性質、思維維度表達的非細微特征和表達差異的原因。

本文討論的“思維維度”是指人類可以表達的思維，分為兩個維度：可以用語言表達的思維層面和不可以用語言表達的思維層面。

2 對“可說”的解釋

如同其他高等動物一樣，人類在“脫胎”于動物之時就攜帶著動物本身所具有的叫聲，但人類同時也攜帶著不能通過叫聲所能表達的對自然環境的“本能反應”。經過數十萬年的進化，人類終于具有了可以使用語言來表達自我及外在世界的能力，因此使用語言來表達“可說”的世界就成為人類區別于其他動物的明顯標記之一。語言也因此被正確地描述為“人（在語句中）的存在家園”（李洪儒2006：29）。

語言是人類通過思維對世界（外部和內部世界）概念化的概括。語言概括是人類語言起源過程中自然與人類基因相互協調所產生的語言能力特征。

對“可說”內容的困惑之一體現在本杰明的“透明翻譯”觀中。本杰明認為，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應該既達到“透明”，因為透明本身可以體現語言之間的解構，又必須保留原文的生命力，因為翻譯的結果就是要體現原文的精神(Walter Benjamin 1994a:80， 1994b:249)。從實質上講，本杰明的“透明翻譯”思想表現了他對語言之間難以進行透明翻譯的灼見。他看到了由于語言之間的差異而形成的從某一種語言到另一種語言透明平移轉換的難度。雖然本杰明沒有明確提出語言之間不可以徹底“翻譯”的原因，僅僅表明語言與語言世界之間交流的關系，但是他的思想卻暗含著在語言不能夠表達的外表下，我們實際上可以通過解釋的方式來傳達A語言與B語言之間的意義。

奎因所討論的語言之間的不可譯性似乎支持本杰明的觀點(Quine 2004，1975)。他從嚴格狹義方面討論語言之間的不可譯性，同時還表明即使以同一語言進行交際，其中也有不可以相互“翻譯”的內容。他認為語言完全是私人的，思維也同樣如此。因此，他拒絕承認人類之間存在著無論是以思維還是以語言的形式進行相互溝通的普遍性；這樣，他的極端思想實際上否認了思維對語言層面表達的普遍存在這一現實。

克里克在神經生物學方面對人類的感知器官與感知結果的研究從科學角度佐證了柏拉圖的行而上學的論斷：“確實存在一個外部世界，它大體上不依賴于我們對它的觀察。我們也許永遠不能全面了解這個外部世界，但我們能夠通過我們的觀察和大腦的操作獲得外部世界的某些方面的近似信息” (克里克2003:13) 。克里克的唯物主義思想實際上揭示了人類思維在語言層面及非語言層面理解外部世界的表達方式：人類可以通過“可說”來表達觀察者對世界表象（人類神經系統）形成的較為清晰的概念；通過“不可說”來表達那些感官可以感受和體驗到卻又難以名狀的世界維度。

3 對“不可說”的解釋

“不可說”是指人類無法通過概念化的語言表達的思維層面。

人類語言從其起源之時就伴隨著“不可說”的維度，如舞蹈、音樂、繪畫、手勢、表情等這些非語言符號都可以表達思想。由于語言是概念的表象，而概念不可能用來描述和概括所有世界事物的細微差異，因此語言具有本身的局限性。對于動物的器官來說，它們的結構“對于它們在自然界中的角色是非常完善的”， 而“結構是功能的本質體現”（丹皮爾 1995：9）。然而，對于人類表達的思維維度的需求來講，產生于生理和心理器官的語言“可說”結構并非是完善的表達系統。換句話說，我們不能夠通過語言“絲絲入扣”地表達對世界所有差異的認識。所以人類不得不通過諸如動作、形態、非語言聲音、色彩、味道或事物的質地等其他的方式來表達“不可說”的思維維度。而非語言符號自身所具有的、通過比語言符號更加模糊的形式來表達思維對世界的感受這樣一種特性， 恰恰滿足了思維維度的非語言表達需求。

在沒有文字的史前時代，人類創造出了很多盡管不明確卻生動的圖畫，描述了人類對世界、自我、生活方式、精神的感受。考古學家正是通過這些非語言表達符號所顯現的意義來追尋古人的思想和文化的。即使在現代社會，語言符號也不能完全取代非語言符號來表達人類思維的多維度特點。人們運用體態、繪畫、音樂、雕塑等來完成語言符號完成不了的表達任務。

盡管我們可以從理性角度出發，使用理性的語言來將立體派的主要特征解釋成三維視覺維度與二維視覺維度轉換形式的表達，但似乎沒有人（除非是外行）要求某人對某一幅立體派作品進行精確地解釋，因為人們所真正希望看到的實際上是能夠反映和表達集體或者個人的復雜視覺與心理的信息和精神。

以老子、莊子為代表的東方哲學有著神秘主義的表達方式，他們都從自己的思維維度出發，使用難以捉摸的語言或者寓言故事明確表明人類對“不可說”、難以名狀的世界的認識。

4 “可說”與“不可說”的關系

以各種語言符號所體現出來的“可說”的思維是相對封閉性的系統（語音、語義、語法、語用、語境）。從本質來論，語言符號具有最大的表達局限性。語言的遞歸性雖然從一方面能夠使人類運用最經濟的方式來表達人類企盼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復雜的思維維度，但是語言對世界的概括特征從另一方面也限制了語言的細致性。“思想的語言在某些方面比較豐富，在另一些方面比較簡單。”③（平克2004：89）

以非語言符號體現出來的“不可說”的思維則是相對開放的系統。為了突破使思維維度的細微性受到局限的這一封閉性語言表達系統，人類采用了無限的非語言符號來表達思維的另一維度。表現形式的多樣性體現了非語言符號系統的開放性。人類可以運用各種感知系統來表現個體特殊的或集體普遍的思維維度。例如，我們通過可以滿足視覺、觸覺、聽覺、嗅覺、味覺等其他多種形式的作品來更加細膩準確地表達人類思維對世界無限細微的感知與體驗。

“可說”與“不可說”系統的結合完整地表達了人類思維的不同維度。

“可說”的確是人類表達的重要方面。雖然在沒有進行定量研究之前，我們還不能夠用數量和比例來說明人類語言表達和非語言表達之間的差度，但是人類之間的溝通確確實實在絕大多數時候是通過語言的使用來進行的。盡管語言概念有著明顯的不確定性和模糊性，但我們在沒有其他更有效的方式進行交際的前提下，對自己的語言并沒有感到太多的不適。“可說”是人類語言表達的主要方面，這一點可以從語言本身的特質（如非時空性、文化傳播性、本能）得到佐證。因為表達思維的最佳方式仍然是語言本身。而忽視“不可說”的表達維度就是忽視人類語言表達之外的思維世界。

5 結束語

語言所具有的非工具性特征導致了語言中存在不確切的表達。一直較為流行的“語言是人類思想的表達工具”的觀點將語言現象本身視為思維的全部維度，認為思維存在于語言表達之中，而忽視思維其他表達方式的事實。從“可說”與“不可說”維度表達的事實看，語言是人類的心理表征（Jackendoff 1983），是心理的表征符號，是人類自然、本能的表達，是如同人類與生俱來的其他器官一樣，通過遺傳基因自然生長而來的表達方式，而不是人類自我創造出來的“工具”。因此，雖然繪畫、音樂等思維的非語言維度表達通過人造的色彩、畫筆、樂器來顯現，但是人造器物或工具是表現的方式和手段，而不是思維維度表達的本身。 “語言是工具”這一觀點在某種程度上極大地阻礙了人們對于思維本質的研究，不利于深入追溯語言這一思維維度的特性和功能。

語言中的模糊性、語言不同層面的表達維度、主位推進的不平等特征、語言中非正常的“語法形式和語義結構”、歧義、標記、超音段等現象均可以從“可說”與“不可說”角度得到較好的解釋。“可說”、“不可說”表現了維特根斯坦對表達的思維維度的困惑和不解，更表現了維特根斯坦對語言表征特性的不解。不同的思維維度可以借助如隱喻等形式的語言符號來部分表達，也可以借助如音樂、舞蹈等形式的非語言符號加以直接表達。“可說”是思維表達維度的語言表達；“不可說”是思維維度的非語言表達。雖然語言和思維的維度均具有多層次性，但是語言是人類表達“可說”與“不可說”所不得不為的表達，二者的結合從整體上以更加廣闊的方式表達人類的各種思維維度。

注釋

①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中的最后一個命題：“對于不可說的一定要保持沉默。”

②丹皮爾很好地總結了柏拉圖的唯心論思想：“……理念具有實在的存在，都只不過是唯一的實在。個體，不論是死的物質也好，活的東西也好，都只不過是影子。在心靈把握住它們的本質，從而發現類或共性，它們之中是沒有實在的。只有理念或共相才是理性分析的真正的和適合的主題。”（W.C.丹皮爾 1995：68，柏拉圖 1986）

③實際上，平克在討論思想的語言時，對“可說”與 “不可說”的表達維度有比較明確的表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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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儒. 系詞——人在語句中的存在家園——語言哲學系列探索之二［J］. 外語學刊， 2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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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7-07-21

【責任編輯 李洪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