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4日中午,北京市海淀區公安分局接到報案稱,在西山國家森林公園南側的山坡上有一對被丟棄的雙胞胎女嬰。民警火速趕至現場,發現一名女嬰已停止呼吸,另一名女嬰送進附近的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
當天晚上,警方破獲這起遺棄女嬰致死案,兇手竟是這對雙胞胎女嬰的親生父親楚宏偉!他含淚講述了自己和女友大學畢業后來北京闖蕩不到半年、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未婚先孕并提前產下雙胞胎女兒的悲情故事——
2007年10月1日起,楚宏偉陪女發向琴瑤加了3天班。隨后,他悶悶不樂地從北京回到河北省邯鄲市永年縣河沙鎮的家里。
父母問楚宏偉怎么了,他稱自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快要支撐不住了。父親問他下一步怎么辦,他說:“爸,請你想辦法給我湊些錢,我要堅持到年底再說。”母親紅著眼圈問:“兒啊,工作咋就這么難找呢?”他嘆了一口氣,說:“現在,求職的大學畢業生太多了……”
10月6日上午,父母分頭去找親戚借錢了,楚宏偉望著一貧如洗的家,眼里涌出了苦澀的淚水。就在這時,他收到向琴瑤的短信:“我可能懷孕了。”他大吃一驚,回復道:“這是真的嗎?親愛的,你別嚇我啊。”她催他明天回北京,帶她去醫院檢查。他握住手機,兩人相戀的一幕幕如同黑白電影般在眼前回放——
2003年9月,時年23歲的楚宏偉走進河北科技大學,成為財經系新生。一年后,高大帥氣的他與同屆校友向琴瑤相戀了。向琴瑤與楚宏偉同齡,所學專業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她來自河北省張家口市蔚縣縣城,父母下崗多年,家境一般。
在眾人眼里,向琴瑤長得相貌平平,并且體型較胖。可楚宏偉卻認為她非常靈秀,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隨著交往的深入,兩人都認定對方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
轉眼到了2007年4月,楚宏偉和向琴瑤也沒向父母公布這段戀情。在“畢業意味著分手”的大潮下,他倆一次次海誓山盟,表示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不久,兩人在學校附近的旅館里開了房……
一個頗為現實的問題是,楚宏偉的父母要求兒子找個好老婆,因為“干得好,不如娶得好”;而向琴瑤的父母則叮囑她要找個“有車有房”的男朋友。兩人雖然很相愛,但用雙方父母的“標準”來衡量,顯然不太“般配”。他倆決定瞞著父母,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2007年8月底,楚宏偉和向琴瑤懷揣大學畢業證書,來到了北京。不久,向琴瑤在北京市海淀區中關村一家網絡公司覓得工作,每月有近2000元的收入。她與一位女同事在海淀區四季青鎮租了一問平房住下。
10月7日中午,楚宏偉帶著父母借來的800元錢趕到北京,與向琴瑤見了面。他盯著她的腹部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你本來長得就有些胖,不像是懷孕啊。”她告訴他:“我有幾個月沒來例假了,一直以為是水土不服和工作壓力大所導致的。如果不是室友提醒,我根本不會朝那方面想……”
楚宏偉打斷向琴瑤的話:“趕緊去醫院吧,如果真的懷孕的話,得趕緊打掉孩子。”
當天下午,楚宏偉和向琴瑤忐忑不安地走進海淀區婦幼保健醫院。醫生給向琴瑤做了B超檢查,說她懷上了一對雙胞胎,已經有6個月的身孕。
得知這一結果,楚宏偉幾乎暈倒在地,問向琴瑤:“你怎么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懷孕啊?”她急得哭出了聲,說:“我以為自己只是在發胖,還有就是月經不調。”
當時,擺在向琴瑤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是做引產手術,要么是保住兩個孩子。
楚宏偉和向琴瑤都主張前者,可醫生卻嚴肅地指出:“你腹中的孩子都成形了,第一胎做引產手術很有可能導致子宮發炎、穿孔等后遺癥,嚴重的還會引起不孕。你可要好好考慮,這畢竟是兩條小生命啊。”
醫生的話,首先鎮住了向琴瑤,楚宏偉也跟著動搖了。最終,他一錘定音:“琴瑤,我就不相信,我們兩個大活人養不活一對孩子!”
10月8日起,楚宏偉瞞著室友和向琴瑤,開始嘗試掃樓式應聘法。他帶著數百份簡歷,主攻北京市朝陽區國貿附近的寫字樓,無一例外都碰壁而歸。
直到2007年11月底,楚宏偉仍是無業游民。情急之下,他放下大學畢業生的面子,前去應聘小區保安、超市搬運工和酒店服務生等服務工作,也沒能如愿。那些老板見他文質彬彬的,擔心他干不了這些簡單的體力活,全部對他說了“不”。
一個周末,楚宏偉對向琴瑤放心不下,前去見她。她訴苦道:“胎動越來越厲害了,我疑心是兩個小寶寶在打架。”他俯下身子豎起耳朵“捕捉”相關的動靜,靈機一動給兩個孩子取了“平平”和“安安”的名字。
楚宏偉輕輕撫摸向琴瑤隆起的腹部,反復念叨著:“平平,安安,你們要聽爸爸的話,讓媽媽好受些……”果然胎動有所減少,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當爸爸”的自豪感。兩人反復推算,并上網查閱了一些資料,得知她的預產期在2008年2月20日前后。
為了光明正大地生下兩個孩子,楚宏偉和向琴瑤反復商量后,決定盡快結婚。楚宏偉特地回了一趟邯鄲老家,哭著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將婚期定在2008年1月28日。
向琴瑤總是在擔心難以通過自己的父母這一關,楚宏偉卻胸有成竹地說:“我們已經將生米做成了熟飯,你的父母肯定會同意的。退一步說,你的父母暫時阻撓這樁婚事,但以后見到兩個白白胖胖、聰明可愛的孩子,再硬的心腸也會變軟的……”
在男友的百般安慰下,向琴瑤終于放下心來。由于沒錢,即使有了妊娠反應,她也舍不得請假休息,更舍不得去婦幼保健醫院檢查。
2008年1月4日凌晨1時許,楚宏偉在睡夢中被向琴瑤的電話驚醒:“你快來……我腹部疼痛有下墜的感覺,實在吃不消了……”
大約半個小時后,楚宏偉打車趕到向琴瑤的住處,只見她躺在床上,正在不停地呻吟。他在向琴瑤室友的提醒下,開始輕揉她的腹部,以減輕她的痛苦。
早晨5時許,向琴瑤的羊水破了,陣痛也隨之出現。“孩子可能快生了!”楚宏偉情知不妙,在向琴瑤室友的幫助下,將她送到附近的四季青鎮中心衛生院。
當天上午8時30分許,向琴瑤順利地產下一對雙胞胎女嬰,老大平平重3斤2兩,老二安安重3斤。但是,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卻不容樂觀,平平只哭了兩聲,安安根本哭不出來。
楚宏偉急切地問醫生:“這兩個孩子怎么不哭啊?”?醫生告訴他,這兩個孩子早產了一個多月,健康狀況不容樂觀,而四季青鎮中心衛生院沒有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和保溫箱,必須在5小時內轉入兒童醫院救治,否則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醫生,孩子能治好嗎?”楚宏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醫生告訴他,這兩個早產兒可能患上了缺血缺氧性腦病和急性呼吸窘迫綜合癥,只要救治及時,應該可以活下來,但對孩子今后的身體發育,尤其是智力發育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楚宏偉問需要多少費用,醫生說:“早產兒的治療及護理費用每天至少需要1000元,而且周期至少需要3個月。你這兩個孩子,至少需要6萬元。”
“我哪里去湊到這么多錢啊?”楚宏偉的心里一片冰涼。于是,他走進病房,把這一實情告訴向琴瑤。她哭著說:“為了生孩子,我將身上僅有的1600元錢都交給了你,再也沒有了。這個時候,我可不敢向父母開口要錢……”
“那就向同學借吧。”楚宏偉的眼前頓時閃現出希望之光。于是,他拿起手機,打電話向一個要好的大學同學借了2000元,對方很快將款打到他的銀行卡上,向琴瑤硬撐著虛弱的身子,編發短信給幾個要好的女同學,以自己生病住院為由,總共借到了3000元。
就在兩人忙著借錢之際,護士送來“轉院通知”,上面寫著:雙胞胎女嬰全身發紫,已處于窒息狀態,并伴有大面積皮下血腫癥狀,必須立即轉入兒童醫院,否則隨時有生命危險。
女友的哭聲和淚水,讓楚宏偉腦子里紛亂如麻。
2007年1月4日上午10時許,楚宏偉拍了一下腦門,告訴向琴瑤:“我有個大學同學,他的父親好像在北京兒童醫院里上班,我馬上抱著女兒去找他,你多保重吧。”說完,他快步走出病房,找到值班醫生,提出給雙胞胎女兒轉院。
醫生建議道:“天太冷了,別把孩子給凍壞了,你還是叫上一輛救護車吧。”楚宏偉當即謝絕了醫生的好意。
為了保護好雙胞胎女兒,楚宏偉花了400元錢,在衛生院門口的小店內買了兩套小衣服、尿片和兩只襁褓,將熟睡中的雙胞胎女兒包裹好,抱出了衛生院,上了一輛出租車。的哥問他去哪里,他說:“西山國家森林公園。”
大約20分鐘后,出租車抵達森林公園。下了車,大約走了10分鐘,楚宏偉在一棵高大的油松樹下止步了。他輕輕地將雙胞胎女兒放在地上,哽咽道:“平平、安安……爸爸對不起你們……如果你們不提前來到人世間,我肯定不會……”說到這里,他再也說不下去了,遂轉身就走。
楚宏偉不敢去四季青鎮中心衛生院,更不敢面對向琴瑤。他舍不得打車,乘公交返回市區。當他走進租住的地下室里,一頭倒在床上,竟然產生了幻聽和幻覺現象,耳畔回響起撕心裂肺的嬰啼,眼前是兩個女嬰,揮動著兩雙小手,似乎在指責他這個沒有起心的爸爸。
為了“壓驚”,楚宏偉買來一小瓶二鍋頭,打開后,幾口就喝光了。隨后,他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當天晚上11時許,海淀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民警出現在楚宏偉的面前,問明他的身份后,隨即將他帶至刑警大隊作進一步調查。
原來,1月4日中午12時許,有一游客在西山國家森林公園南側的山坡上發現了一對被丟棄的雙胞胎女嬰,遂打電話報警。海淀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民警火速趕至現場,發現一名女嬰已停止呼吸,遂將另一名女嬰送進附近的解放軍309醫院兒科搶救,兩小時后醫生宣布其死亡。法醫鑒定,這兩名新生女嬰系被活活凍死的。
海淀警方隨即立案偵查。辦案民警查閱了轄區內四季青鎮中心衛生院等所有醫院的出生記錄,最終鎖定了產婦向琴瑤。
當天晚上9時30分許,辦案民警走進向琴瑤的病房做訊問筆錄,她這才知道男友楚宏偉將雙胞胎女兒扔掉了,導致她們死亡。
在接受辦案民警訊問時,楚宏偉面對大量的人證和物證,承認自己是兩個被棄女嬰的親生父親,卻矢口否認自己的行為涉嫌犯棄嬰罪:“我無力為雙胞胎女兒承擔巨額的醫療費,反正她倆的成活率不是太高,即使被救活了,也可能留下后遺癥,將來孩子和父母都要受罪,也會增加社會的負擔。”他還強調,自已將雙胞胎女兒送到西山國家森林公園附近,目的是希望被好心人收養,從而改變這兩個孩子的命運。
2008年1月6日上午,楚宏偉因涉嫌犯棄嬰罪而被海淀區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編后
作為未婚爸爸,楚宏偉在難以承載全部生活重擔的情況下,采用一種極端的“減負”方法,自私地拋棄了早產雙胞胎女兒,間接地剝奪了兩個女嬰的生命,從表面上看,確實躲過了負重之累,但最終卻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也將由此而終生受到道德的譴責。生命是至高無上的,任何人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都要勇敢地面對,這樣方可避免此類悲劇的重演。
(責編 張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