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鄙人之淺見,一幅好畫首先是讓人眼前一亮,經得住細細品味,令人過目不忘:好畫能牽動人的情懷,在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不招即來:好畫能調動欣賞者的生活閱歷,讓你插上翅膀去浮想聯(lián)翩。
請看張蒲生先生的這幅《風雨欲來》。湖邊長著茂密的蘆葦,天空忽然烏云滾滾,電閃雷鳴,狂風四起。氣壓很低,蜻蜓為了食物不得不低空盤旋飛舞。此時外面的人們紛紛往回趕路,只有淘氣的娃娃們,拿起竹竿,放上粘子,迎著大風往外跑:粘蜻蜓玩去了。
《童趣》就更有意思了。人在兒時,樹上掏鳥窩,樹下捉迷藏,池塘去抓魚,拿個籮筐來扣雀……這些都是兒童們無師自通的快樂游戲。所以畫家感嘆道:兒時歡樂,斯樂不可做!是啊,這種兒時的惡作劇,只能在甜蜜的回憶中重現(xiàn)了。
改革開放以來,文化部多次提出文化藝術要深入生活,創(chuàng)作要與時代合拍。可當時張蒲生先生是天津美術學院主管教學的副院長,終日事務纏身,無暇創(chuàng)作。正巧有一天吳橋縣派汽車來接幾位畫家去畫畫兒,來裝飾他們新蓋的大禮堂,誰知車子一出城外,滿眼都是綠油油的好莊稼。多樹農戶住上了新瓦房,房頂上還架著電視天線。傍晚時分,屋頂上停歇著許多鳥雀。這情景讓畫家心潮起伏,激動不已。當時正值海外的炎黃子孫、愛國僑胞、紛紛來沿海城市投資辦廠,經營企業(yè),其勢如雨后春筍。這不就成就了這幅名著《瓦雀歸巢》,此畫一出,贏得一片贊揚,并在文化部和全國聯(lián)展中兩次獲獎。

名稱山野鳴雪
作者張蒲生
材質紙本水墨
尺寸68cm×136cm
年代 2007年
前年定居在智利的老學者吳銘(早年臺大教授)回國探親訪友,他在上海見到《瓦雀歸巢》圖,來津后對我說:淚水止不住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仿佛聽到國民黨元老于右任先生的臨終絕唱:“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山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張蒲生先生有個口頭禪:“我是陜西人,從小愛畫,最喜歡瓦雀。”麻雀(瓦雀)是樹木莊稼害蟲的天敵,春天它們捉害蟲,吃蟲卵。糧食下來它們也吃點兒。偉大的鄧小平一上臺就強調“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他號召農民科學種田,勤勞致富。中央政策好,農民年年得豐收。畫家敏感地抓住這個主題,又畫了《雀趣》,《打谷場上》、《豐收之后》等等。并且在畫上題款道:“豐收糧食足,不怕瓦雀多”。過去,搞一言堂,越俎代庖。毀林,毀果,毀瓜,強迫農民以糧為綱,顆粒歸倉,結果是人人餓得慌。
張蒲生先生1983年隨李瑞環(huán)團長出訪日本,同時舉辦個人畫展,獲得一片好評。日本歌唱家小百合子深情地說:“張蒲生先生的鳥雀會打逗玩鬧,會上呼下應,會互訴衷腸。真是叫我愛不釋手。”
2001年春,俄羅斯消息報文藝主編梅爾金慈先生,隨“俄羅斯現(xiàn)代油畫展”訪問天津。在津期間拜訪了張蒲生先生。我和我的先生(義務譯員)有幸陪同。兩位藝術家興致勃勃地討論了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和藝術的時代性。張蒲生先生向他展示了很多精美的工筆畫冊,小寫意和大寫意畫冊。梅爾金慈先生對張蒲生先生的麻雀贊不絕口,他說:“畫家陛下的麻雀,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驚枝若飛,真是令人拍手叫絕!”他風趣地用雙手去捉畫上的麻雀,口中發(fā)出呼喚之聲,樣子極其風趣幽默。

名稱海棠花飄香
作者張蒲生
材質紙本水墨
尺寸68cm×68cm
年代 2007年
1990年我因公去德國、瑞士、法國,親朋好友贈送了幾瓶洋酒,回國后在我家舉行了一次小宴,閑聊我在歐洲的見聞。席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酩酊大醉的王麥桿老教授執(zhí)意要揮灑一幅《漓江漁歌》圖。沒想到他還真是完成了一幅難得的畫中上品,張蒲生院長不勝酒力,只舉杯在唇邊碰碰而已。他也乘興在宣紙上畫了芭蕉和月季。此畫上除簽名蓋章外,并無其他文字。這是一幅沒有題款之畫,非常成功,在我看來,它像是一首無標題音樂。我們可以命名為“雨打芭蕉”,“圣潔的天雨洗浴芭蕉”。最難能可貴的地方是芭蕉葉上的一滴圣水,顆顆欲滴。雨過天晴之后,兩個小精靈在芭蕉葉上繼續(xù)敘述美好時光。月季花開口道:“芭蕉老兄,每次風雨來襲,你總替我遮風擋雨,謝謝您啦。”此畫成了我的鎮(zhèn)宅之寶。畫家的濃濃情誼,令我沒齒難忘。
再請看《處處是家園》。當畫家聽到退耕還林,退耕還湖,退耕還草的消息后,歡喜若狂,鋪紙作畫。畫面上濕地連著湖泊,草木叢生,鳥兒云集,叫人神往,迫人遐想,鳥兒處處有家園,祖國這個大花園不就更美麗了嗎?
每到春天大雁、大鵝、小燕子由南往北回歸時,張蒲生先生總要畫幅燕歸圖。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敬愛的周恩來總理的詩句:“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
張蒲生先生早年曾畫過一幅《觀影自賞》圖,水墨淋漓,氣韻生動。一對水鳥站在石頭上,將水面當鏡子,觀影自賞。鳥尚如此,何況人乎!
漢末蔡邕編寫的《琴操》中,記載俞伯牙學琴的故事。書中詮釋藝術創(chuàng)作的“移情”之理:只有移萬物之情,悟天地之妙境,了然于心,方可直“寫”心跡,動人心弦。
我想繪畫之理也不外于此吧。難怪張蒲生先生常說:“要置身于山水花鳥之中,對大自然苦苦凝神觀察,才能發(fā)掘出大千世界中蘊藏的潛在美感。”
張蒲生先生強調作畫時“氣要平,意在先,膽要大”。只見他握筆蘸墨,在宣紙上疾徐有致,有擒有縱,坦坦蕩蕩地落筆,而后細心收拾。一幅貼近生活、別有意境的國畫便展示在人們面前。
畫家用無聲的語言,把國家政治空氣的寬松,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周圍環(huán)境日新月異的變化,使用繪畫語言,全盤地,生動地向人民娓娓道來,這就叫藝術與時代合拍,這就叫藝術當隨時代。

名稱迎客松
作者張蒲生
材質紙本水墨
尺寸68cm×136cm
年代 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