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清邁山林間

泰國的城市，除了曼谷以外，最有名的就要算是清邁了。清邁位于泰國北部，距曼谷700公里，是泰國的第二大城市。來了之后才發現這里原來是一座山城，與曼谷相比，別有一番情趣。

從曼谷坐飛機，兩個小時就可以到達清邁，我們選擇了火車。雖是二級臥鋪，但感覺比國內的火車條件要好得多。平時是兩個座位，兩個人可以寬寬敞敞地對面而坐，需要休息的時候工作人員將其稍一折疊，就像變魔術一般變出上下兩個鋪位，還有床簾。往上一躺，優哉游哉。只是火車走得太慢，足足走了14個小時才到站。一路上，看著窗外的景致。時間正是泰國的冬季，清晨的田野里薄薄地蒙著一層清霧，好似小家碧玉戴上了一層面紗，如詩如畫。

一下火車，在火車站就近找了一家旅行社，談好價格，就隨著導游出發了。導游叫Nan，看樣子有四五十歲，據說以前是負責林業的公務員，現在專職從事導游。同行的除了中國人，還有三個德國人，兩個瑞士人。Nan的英語講得非常流利，講講笑話、開開玩笑，信手拈來，而且沒有那種普遍可見的泰國口音。我們不禁好奇，問他的英語是在哪里學的，是否有英美國家生活的經歷，回答令我們吃驚，只是在泰國，從未出過國。

要去的地方叫做Huay namdung，是泰國的一處國家公園，距離清邁城還有七十公里。坐上泰國最典型的交通工具Songtiao，一路狂奔，一個小時后來到一處市場，簡單地購買了一些必需品之后，踏上了進山的路程。一路上，瀑布、溫泉、激流、怪石……令人目不暇接，再加上古木參天，翠竹成林，讓人覺得仿佛來到了世外桃源。山路崎嶇，大家前呼后應，Nan忽前忽后，照顧著每一個人，不時給我們介紹一些當地的奇聞軼事，再教我們一些泰語，有時還抓起路邊的一條變色龍讓我們照相，照完之后，又將其輕輕放在樹上，并催促其快跑。正當我們這些背包客累得汗流浹背、呼呼直喘時，驀地發現Nan背上的包比我們的更大更沉，問里面是什么，回答說：“今天的晚飯。”

一路上經過了幾個小村莊，住的都是清一色的吊角樓。周圍養著貓、狗、豬、牛，老母雞帶著小雞在咯咯地覓食。當我用泰語向他們打招呼時，發現他們竟然聽不懂。Nan介紹說山民很多都是泰國的少數民族，老人都只會講他們的民族語言，年輕人才會講泰語。我向Nan學了一句當地人打招呼的話，對方馬上回報以微笑。上了閣樓，里邊是臥室，鋪著墊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外邊爐火著得正旺，貓咪臥在地板上玩耍，兩個主人女兒模樣的人正在擇菜。我用泰語向她們打招呼，果然她們熱情地和我聊了起來。當聽說我是中國人時，馬上告訴我她們喜歡Jackie Chen(成龍)。還問我會不會講日語，我用以前學的一點蹩腳的日語向她們問好時，她們馬上又說出了日語。山民的熱情讓人印象頗深，聽說這里還有長頸族、大耳族，我以前只是在電視上看過，不禁好奇不知今天能否一睹真容。

九公里的山路，我們一行九人跋涉了將近四個小時，站在最高峰放眼望去，但見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傍晚時分，終于來到了目的地——深山中的一戶人家。四面青山環抱，門前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嘩嘩流淌。就在同行的幾個西方年輕人撲向小河游泳、洗澡之時，我們的導游Nan又下到廚房，和主人一起做起飯來。小村里沒有電，手機信號也極其微弱，主人用一塊太陽能電池板接通了一盞小小的熒光燈，飯菜端上來了，有雞肉、豬肉、蔬菜和米飯。大概爬山爬得真是餓了，幾個人狼吞虎咽，不一會兒就盤盤見底，剩下的幾塊肉，主人隨手丟給了腳下的幾只貓狗。入夜山中寒氣上來了，主人在院中生起了一堆篝火，我們幾個人圍著篝火，中國人用漢語，歐洲人用德語，和導游以及互相交流之時用英語，喝著Nan端上來的熱茶，聊著天，其樂融融。看著滿天的星斗，似乎又找回了我久違的伙伴。時節既然是隆冬，獵戶座的三星當空閃爍，只是這里緯度太低，又有青山阻隔，看不到北斗、北極星，只有仙后座那巨大的M在夜空中顯得分外耀眼。不知不覺，火熄了，夜深了，導游借給我們一個打火機，說是晚上上廁所時使用。大家都說手電筒更合適，沒想到Nan將其倒過來一推，果然就是一把手電筒。正當同行擔心相機里的電池電不夠用，會影響明天照相時，主人慷慨地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在他房間里用太陽能電池充電。

Nan給準備好了蠟燭，幾個人躺在吱吱作響的竹樓板上。深夜，山中的霧氣特別重，雖然人是在空中，仍然覺得身下的褥子都是濕濕的。不過可能確實是太累了，不久大家就全都進入了夢鄉。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了一聲雞鳴，睜開眼睛看看，四周依然是黑糊糊的，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到嘩嘩的水聲。剛想繼續睡覺，遠近的公雞此起彼伏地打起鳴來。覺得想要起夜，于是披上衣服，打著手電，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抬頭一看，只見滿天星光燦爛，一時間，不知多少事情一起涌上心頭。手電的光柱里，細小的微粒撲撲簌簌，大概是散吧，不一會兒，身上就全濕了。一只小狗大概是凍得急了，一直跟著我。回來時，不經意間，發現最大的一只狗居然就睡在我們旁邊沒有人的一床褥子上。再想睡著可就不太容易了，輾轉反側幾次之后，終于體會到了古人說的“羅衾不耐五更寒”的詩意。約摸到了五點半鐘，就聽到院中有了響動——主人已經起來了。

清晨主人又點著了篝火，導游繼續給大家準備了熱茶和咖啡，幾個人圍著火堆喝了一會兒熱茶之后，才覺得身上稍微有了一點暖意。導游告訴我們，在泰國深山中這樣的人家比比皆是。吃罷早飯，太陽上來了，濃霧漸漸散去，又露出了藍天白云，身上頓時覺得暖融融的。正在這時，有人趕著大象來接我們了。于是踩著大象軟乎乎的腦袋，生平第一次騎上了溫順的大象，幾個人排成一列長隊，隨著大象“忽踏忽踏”的腳步聲，涉過小河，穿過叢林，又換上了兩個竹筏子，順流而下，踏上了返程之路。竹筏子在碧波上隨流飄蕩，水流時而平穩如鏡，時而又有急流險灘。我們前面掌舵的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指揮著我們，穩穩當當地繞過了一處處危險，和Nan掌舵的那個竹筏爭先恐后漂了下來。一路上，峰回路轉，青山疊翠，真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不禁想起如果三峽沒有截流，可能比這里還要壯觀吧，只是腳下的水流恐怕只有漓江才可以比擬。兩個小時的漂流，小孩把我們送到了目的地，棄舟登岸，竹筏就留在了水邊，又踏上了回家的路，聽說還要徒步再走兩個小時。我不禁好奇每天都有竹筏這樣漂流下來，又做何用呢?導游說，泰國政府規定，只有上游的山民才有砍伐竹子的權利，只有下游山民才有出賣竹子的權利，各取所需，兩得相宜。

然后遇到了昨天送我們進山的司機，于是又坐上的他的Songtiao，先是在鄉村土路上顛簸，然后上了水泥馬路，最后開到了寬闊平坦的瀝青大路上，一陣風馳電掣，傍晚時分又從另外一條路回到了清邁城。站在市中心望去，遠處青山隱約可見，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一點鄉間特有的氣息，同行說是“糞香”。導游將我們送到燈火通明的夜市，逛了一個小時之后，又來到了火車站，只是這次是硬座，只有三節車廂。吃罷車上提供的晚餐，好似坐馬車一般，忽忽悠悠、顛顛簸簸，一夜無話。睜眼一看，滿眼已是曼谷的陽光。

(揚振宇 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