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影》（節選）

《幽夢影》是清朝大儒張潮所作的一部清言小品集。作者以豐富的閱歷、睿智的頭腦、深厚的學養與洞悉社會百態的敏銳，高屋建瓴地為后人述說著生活智慧與實用守則，文字雋永清麗，娓娓道來，言簡意賅，令人回味。

讀經宜(適宜)冬，其神(思緒)專也；讀史宜夏，其時久也；讀諸子(百家之書)宜秋，其致(興味)別(差異)也；讀諸集(詩文集)宜春，其機(思路)暢也。

無善無惡是圣人；善多惡少是賢者；善少惡多是庸人；有惡無善是小人；有善無惡是仙佛。

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苔蘚)；水不可以無藻(水生植物)；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嗜好)。

少年人須有老成之識見；老成人須有少年之襟懷。

春者天之本懷(根本的主流的)，秋者天之別調(變異的另類的)。

愿作木而為樗(臭椿樹。古人常稱道其“不才而得終天年”)；愿在草而為著(草名。古人常用于占卜。此喻遇事要有前瞻)；愿在鳥而為鷗(鷗鳥。古有鷗鳥與人相善之典。此喻沒有心計)；愿在獸而為庸(傳說中的一種神獸，可辨識惡人)；愿在蟲而為蝶(喻曼舞世間)；愿在魚而為鯤(喻遨游于天地之間)。

少年讀書如隙(縫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

武人不茍(隨意)戰，是為武中之文；文人不迂腐(拘泥守舊)，是為文中之武。

大家之文，吾愛之、慕之，吾愿學之；名家之文，吾愛之、慕之，吾不敢學之。學大家而不得，所謂刻鵠(天鵝)不成，尚類(像，似)鶩(野鴨)也；學名家而不得，則是畫虎不成，反類狗矣。

梅邊之石宜古(指不俗)；松下之石宜拙(指質樸)；竹傍之石宜瘦(指清峻)；盆內之石宜巧(指靈秀)。

律(規范、約束)己宜帶秋氣(喻嚴厲嚴格)；處世宜帶春氣(喻溫良寬和)。

松下聽琴；月下聽簫；澗邊聽瀑布；山中聽梵唄(佛教歌贊)，覺耳中別(另)有不同。

藏書不難，能看為難；看書不難，能讀(領會)為難；讀書不難，能用為難；能用不難，能記為難。

有工夫讀書謂之福；有力量濟(幫助)人謂之福；有學問著述謂之福；無是非到耳謂之福；有多聞直諒之友謂之福。

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童(此指“文似看山不喜平”，即言文章與山水均以“宛曲變化”為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