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即將有限的生命里,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或許我的故事對別人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我出生于1981年,正值中國剛剛實行計劃生育的年代,我在家排行老四,屬于超生,當時家里窮,農村大隊書記也沒有辦法,在我家里四處尋找,沒有尋找到什么值錢東西,就搬了一張吃飯的桌子以作懲罰,作為超生的代價。拿我母親的話來說,我是一張飯桌換回來的。從有記憶的年齡起,他(父親)對家庭的不忠以及經常對母親的打罵,給我童年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每當聽到小朋友們提起自己的父親時,我就很自卑。平常很少能見到他人,只是逢年才能看到一次,他在自己心目中只是一個稱謂罷了,其他一切都很陌生。
高考我以高出一本90分的分數被一所重點名牌大學錄取,大學四年的生活也沒有給自己留下什么很深的回憶,沒有經歷愛情,更不用說浪漫與刻骨銘心,可能是自己經濟的拮據與性格的原因,看一切都是那么的淡然,也許那是一種自卑型的清高。大學這四年中自己80%的時光是在圖書館中度過的,現在回頭看,其實那是對自己受益影響最大的。快畢業了,聽同學們說著各自的去處,他們大多是去財稅部門,自己有一些茫然。覺得老天有時真的很不公平,在這四年中,我辛辛苦苦地學習,而他們整天上網喝酒泡妞,結局卻是相反的。畢業后,我打算去深圳,我不想再為幾百塊錢讓母親到處借,那是一種恥辱。但南方的世界與我想象中相差甚遠,雖然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東西,但如果知道最終的結局是那樣,我寧可不去……
(一)第一份工作與失業
揣著從姐姐那里借來的300元去了深圳,沒有任何的興奮感。我到任何城市的目的都一樣,無非是為了掙錢還自己讀書所欠下的債務。深圳是繁華而又雜亂的,在嘈雜的吆喝聲中讓人倍感恐慌與無奈。看著夜色的降臨,隨便找了一個草坪躺下看著繁星想:明天該如何找工作?不時有幾個打扮怪異的男人與女人,跑到身邊問小弟想不想發財??粗菐讖堦庪U的面孔,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一個招聘啟事,招送花員一名。摸了摸口袋,只剩二十幾塊,于是就走進去,不知是自己的廉價還是自己懂幾首宋詞的緣故,就那樣被錄用了。每天都會有個大約40歲的男人開著一輛紅色轎車來訂花,而且每次都會訂兩簇紅玫瑰,一簇送給對面大樓的,一簇送給隔壁大樓。收花的主人都是年輕美麗的女孩。開始女孩很不屑一顧,而且有點厭煩。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每次我送花時,都能聽到女孩的同事們說:“阿蘭,你好幸福??!”女孩的笑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燦爛。有一天,聽老板娘說起“如果多幾個像他那樣的男人,我們花店就好了,嘿嘿,女人就是可憐,就那幾簇花就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真是笨”。
男人每天還是一如既往地訂花,但女孩再沒有收到花了,收花人成了垃圾箱。兩個星期后,老板娘把我叫到辦公室,說:“這是你一月工資的折半,你不適合這份工作?!蔽沂裁匆矝]說,拿起那半個月的工資,頭也不回地走出去。明天還得繼續……
(二)愛情
從那花店出來后,我天天去深圳龍華的三和人才市場,每進去一次都要繳門票10元,當時10元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從花店出來,身上有800元,然后寄300元還我小姐姐,我不想讓她為難,畢竟她那時也很窮,更不想因為這300元,讓她受我姐夫的氣(寫到這里,自己感到一種無比的屈辱與憤怒)。當時為了省幾次門票費,就故意混在招聘單位里,人才市場保安還以為我是什么人事經理,給我一支筆與礦泉水,時不時地還向我點頭哈腰,平時他們就像一條狗,動不動就對我們用拳頭與惡言相向。那天人才市場人很多,招聘單位也很多,但我都不符合條件,因為我沒有工作經驗,尤其是會計這一職業。當時有一個攤位應聘的人很多,那時我想,人多了,主考官就沒有那么多時間詢問應試人,那么自然對那些面試人就沒有什么印象了,而面試這東西就是講印象的,無論是好印象還是壞印象至少比沒有印象要強。我站在攤位邊上,一直到沒有面試人,才跑過去投簡歷,接簡歷的是一個40多歲的女人,有點知性與精干,事后才知道她叫王一蘭。她看了我的簡歷后說,你不符合我們的招聘條件。我說,這個我知道,但我的勇氣與智慧遠遠可以彌補這兩個不符的條件(性別與經驗)。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這么自信?我回了一句,信念決定高度。之后,她給了我一張面試通知單,說,給你一次機會,能否把握都看你自己了。第二天我去面試,那是一家很大的臺企,筆試都是一些會計題目,對于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最后很順利地進入了這家公司。平時在公司碰到她,我都很尊敬地稱她一聲蘭姐。星期六公司是上班的,有一天她叫我幫她接一個從深圳(關內)來的侄女。把她的手機號告訴我了。當時我沒有手機,只有一個BP機,我給她打個電話,把我的BP號碼告訴她了,叫她到了車站呼我,當時她在電話中笑了,我不知她笑什么,也許是笑我還用BP機。
第二天早上我穿了一件白色襯衫與黑色褲子跑去寶安的南頭入關處的汽車站,大概過了20分鐘,BP機響了,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回復了,她告訴位置,我說5分鐘就到,我準備付電話費時,那個鳥人說,五塊錢,我很吃驚,怎么那么多。他說,是長途。我非常憤怒(在剛來深圳的時候我在火車站也打過一個長途電話,短短的一分鐘,就要收我10元,當時他們人多,沒有辦法),我抓起電話就向地下砸,我說,你再說長途,我馬上把我老鄉們叫來,拆掉你這個店。他可能被我這個舉動嚇住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走了(其實我知道我自己是個很暴力的人,可能與成長的環境有關吧,記得有一次,父親打母親,我抓了一瓶開水向他頭上砸去)。遠遠地看到一個人站在天橋上,我想應該是她了,給我的第一感覺,她不像南方人,我看到的南方女孩都是沒有進化好,額寬,頭扁,鼻子大,身材短小。她一身白色連衣裙,長發,五官還可以,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赡苁俏疫t到了一會兒,她顯得有點不高興。我跑到她身邊,問她,你是不是叫張卿?她說,嗯。我叫林夕,是你姑媽叫我來接你的。我準備伸手幫她拿行李,她說,慢。我很疑惑地看著她,她說:我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掏出BP機,給她看了下。當時想,年齡不大,這么謹慎。我帶她坐回公司的車,在車上我們沒有說什么話,覺得她挺高傲的,她在看路遙寫的《平凡的世界》,這本書我看過,當初對自己影響很深。當時看了她一眼,想,我會不會是小說中的孫少平?她是不是小說中的田曉霞呢?心微微一顫。到公司了,蘭姐說她晚上要開會,要我陪她吃飯去。在吃飯的時候,我與她談起這本小說,我發現她是一個感情挺細膩的女孩,同時也發現彼此有著許多共同的話題。從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會約她出來聊天,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那時天天盼著天黑……一轉眼,她暑假快結束了,要回深圳上課了,在她臨走的那一晚,我們去海邊了,她告訴我,她父親是深圳鹽田海關的關長,她明年大學畢業,就去海關上班。當我聽到這些,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直覺告訴我這份感情走不了太遠。當時她看著我說:“是緣分讓我們走到一起,這是天意?!蔽颐娉h方,深深嘆息一聲:“當緣盡時,我們會說那是一次偶然的邂逅。但愿永遠沒有那一天?!?/p>
她回學校后,我幾乎每天寫一封信給她,當時工資很低,買不起手機,但我每天早上都會在5點半準時用公用電話叫她起床,覺得聽到她的聲音是一種莫大的滿足,我也不知道還能聽多久,我很害怕想這些。她調侃說:“你是一個會說話的鬧鐘?!焙髞硭髮W畢業去了深圳海關,在她上班的前一天,我請了一天假,破天荒地請她去深圳的一家叫巴蜀風情酒店吃飯,她雖是南方人,但她喜歡吃川菜。她那天心情很好,我則有點淡淡的憂愁,不過她沒有注意到,或許我本身就是一個情感很深沉的人。那餐一共吃了514元,說來也巧這數字就是我的生日,但這數字相當于我半個月的工資,是我家里半年的收成。她笑問我:“為何今天如此豪爽大方?”我看了看她說:“希望你能記住這一天?!彼熘业母觳?,頭靠在我的肩上。當時自己真希望,時光在那時能永駐。她說:“即使死,我們也不分開?!蔽野涯抗馔断虼蠛I钐?,說:“我一生只會愛你一個人,即使是分開。”
她上班后,我還是一往如故每天給她打電話,有一天她說,我給你買個手機,今后你就不用那么早起床給我打電話了,我說“這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習慣了,我希望能成為我今后一生的習慣”。她知道我的性格,什么也沒說。后來,我與她的通話時間變得越來越短了。她也很少來看我。有一天早上,她對我說她們單位要組織出去旅游,可以帶朋友或家屬。我原本想要你與我一起去的,可我弟弟偏要去,所以你不能去了。我說:“我馬上要考試了,我也沒時間去了,祝你玩開心點?!钡诙?,我買了一盒清涼油與創可貼,消炎藥,一些膠布,以及她最喜歡看的《讀者》,我把這些東西送到她單位門衛處就走了,我也沒有上去找她。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在她親人、朋友、同事面前出現過。自那次以后,我就預感到,分手是遲早的事,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去阻止與左右它的發生。當你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時,你最好去適應這個事實。
有一天她突然約我去海邊,那天我請了假,去理發店理了個發,把胡子刮了下,穿上了一件白襯衫與黑色褲子,與她第一次見面時穿的一樣,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她依舊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站在海邊,我猛然間覺得有點陌生。她問我:“我們相處多久了?”我說:“今天正好整整三年了。”她說:“我家人知道你我的事了,他們說,我們的生活環境與收入相差太大了,另外你又是個外地人……”女孩聲音很低。我面朝著大海,微微嘆道:“我能理解,我尊重你家人的意見?!蔽姨统鲆粋€盒子,對她說:“這是我半年前給你買的,原打算買戒指,但是考慮到可能用不上,于是就改買了一對楓葉形的耳環,提前送給你,作為你婚禮的禮品吧,覺得你戴上耳環會更好看,祝你幸福。”我把盒子放在沙灘上,頭也不回地向遠方走去……
這是我人生第一段感情,也是最無奈的一段感情,在沒有開始之前就知道結局的感情。
(三)篡位
不知不覺在這家公司已經工作了近三年,我從一個普通的材料會計做到一個核算小組的主管,很普通的升遷,薪水也只有2000元一個月,與自己的期望相差甚遠。合法的東西總是來得很慢很少,非法的東西總是來得很多很快,我要在這公司淘到第一桶金,只有做到財務主管才有希望,我的第一個計劃就是先讓我的主管離職,他是臺灣人,從公司內部是無法撼動他的,臺企只會相信臺灣人。唯獨一個可能,就是利用外部因素讓他離開。我在大學的時候,看過卡耐基的一本書,叫《人性的弱點》,他說,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他很好色,我一直在等待機會。有一天,他喊我:“明天我有點事,你替我去人才市場找一個助理來。”直覺告訴我,機會已經來了。助理的條件已經在我的腦海中形成了,第一,年齡不能太小,來深圳至少三年以上;第二,要有點姿色,是享樂主義者;第三,要有市井氣,有虛榮心。第二天一早我與人事經理去龍華的三和人才市場,很熟悉的地方,第一次站在主考官的角色,有點興奮感,但我沒有忘記自己此次來的目的。我母親曾經對我說過,她說看一個女人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你只要看她的眼睛就行了,如果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一定是壞女人。她所說的壞女人是指行為的放蕩,我用了她的方法,以此為標準選擇了一位女孩。不知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事實,最終印證了我母親的話。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這個女孩最后成了他的情人,我覺得時機成熟了,在他們出去吃飯去酒店的時候,我拍了幾張照片。然后查出我這位主管臺灣住處的電話(他有時用公司電話打回家,我就記下打電話的時間,然后去查公司電話清單)。我買了一張公用電話卡,撥通了這個電話,聽聲音大約是一位40多歲的婦女,我說,你是××的老婆嗎?她說,是的,請問你是哪一位?我說,這個不重要,今天我是來警告你,你老公要是再碰我女朋友,我就打斷他的腿,讓他爬回臺灣去。她說,你有什么證據?我說,你把信箱告訴我,我傳相片給你。然后,她把郵箱地址告訴我,我把相片發給她了,并且寫了一些軟硬并施的話。一個星期后,主管老婆從臺灣飛到大陸,直接去了董事長的辦公室大吵了一番,然后,我們主管把工作簡單地移交就與老婆回臺灣了。
我們財務部一共有50多個人,五個核算小組,主管走了,肯定要從我們這五個核算小組中挑一個。在大學的時候,我看過李宗吾的《厚黑學》,其中有一段這樣說,矛盾的淵源就是距離,距離太近太遠都會產生矛盾。我把這句話一直都銘記,尤其是做會計這行,如果你與各部門的主管關系相處得八面玲瓏,還有哪個老板敢把財務托付于你?而他們四人卻都犯了這個低級錯誤,雖然我年齡比他們小很多,但智商卻不是同一檔次。接下來的宣布任命結果,是我兼管這個職位,雖然出乎公司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在宣布這一職位那晚,我一個人跑到酒店好好喝了一次,我深知第一桶金的機會即將來到……
(四)聚財
我兼管這個職位后,薪水從2000升至5000,在公司所有的大陸人中,我是最高的,但與臺灣人相比,卻不足他們的四分之一,臺企從骨子里還是很看不起大陸人,薪水的數字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利與機會,這是一家很大的公司,95%的出口基本上都是日韓。如此大的公司,財務監督是很完善的,至少從內部來說。唯獨一個漏洞,就是出口的貨款在匯回大陸時,要經過香港賬戶走下(當時因為政治原因,臺灣公司是不允許直接到大陸投資的,要通過第三方間接地投資,所以很多臺灣公司都選擇了香港這塊跳板),香港賬戶的資金調撥是我負責處理的。當時我的想法,就是把資金挪用出來,然后借貸給別人使用,我收利息。但要找到放款對象必須要滿足以下幾個條件:第一,放款對象我必須能掌握,以防借了不還;第二,放款對象必須是私人老板,如果公司制的話,這個事情肯定不止他一個人知道,那樣就會加大暴露的風險。最后我把對象放在我們公司的供應商上,理由:他們有貨款押在公司,即使他們不還,還有貨款抵沖,大不了這事敗露出來,根據法律量刑原則,沒有給公司造成損失,至多坐個一兩年牢,不至于判無期。另外,對供應商或多或少有一定的了解。最后我選擇了兩家個體老板,暫且稱他們A與B吧。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雙方談好了,我按3%月利息收。第一次挪用給A老板100萬元,一個月后我收到了3萬元,那是我從小到大收到最多的一筆錢,是屬于自己的,雖然有點害怕,但很興奮……
(五)后路
四個月后,我銀行賬戶里有了20萬元,驚喜的同時,也很恐懼,畢竟這是犯法的,當時只要一聽到警車的聲音,心里就發顫。我想為自己留一條后路,我必須把入職的信息資料刪掉,萬一東窗事發,也好有一條退路——回老家。從那以后,我給自己老家打電話,都是星期日跑到深圳關內打公用電話,匯錢也是。平時星期一到星期六我都在公司,我擔心香港銀行傳真或者打電話過來突然找我,而我不在,所以那時很少離開公司,感情的創傷自己已經忘記得一干二凈,生存與自由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在公司我從來不與別人談我的家事,包括學校,一切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說真的,那時感到很累,但我知道已經沒有辦法了,一想到曾經貧窮,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當時我想,等攢到100萬后就辭職,然后回到老家蓋一座三層樓房,讓自己的母親抬起頭,沒有白養我這個兒子。還有一點,我很想證明給張卿看,我與她是沒有差距的?,F在想來,一切都是貧窮與虛榮的原因……
(六)相識
那是2003年的11月,非典的陰影剛剛過去,所有的娛樂服務業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南方的夜生活與上海的夜生活是不同的,前者是刺激而又浮躁,就像一個吸毒的癮君子,后者柔和而又高雅,就如一位含春的女子。南方更適合極端而又血腥的人生存。
星期六的晚上,B如數把錢給我了,然后他對我說,你們在公司的生活很單調,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他所指的好地方,就是東莞樟木頭的“天上人間”。在東莞工作過的朋友肯定知道這個鎮,它是東莞市的中心鎮、中轉鎮。那是一座七層樓,停車場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羅馬式噴泉,大廳里擺放著一個世外桃源山水畫的大理石屏風,整個大廳都是金黃色,朱紅的地毯、一個觀音坐蓮的大吊燈,很富麗堂皇。平生第一次來那種場所,有一種新奇與興奮感,當時的感覺就是有錢真好。B對我說這里的小姐都是大學生,個個都很正點。然后一位服務員很有禮貌地把我們帶到三樓,大約有三十幾位小姐,全都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一個個站在玻璃屏風里,每個人屏風上面都有一個號碼。B對我說,你選個去。當時,自己有點害羞,B邊說邊走,我站著沒有動,她們離我有點遠,我看不太清,就用自己生日的數字選了14號。之后我與14號一起到了一個叫“水云澗”的包房,走進之后,有種眾里尋他千百度的感覺,覺得她長得像上海主持人吉雪平,比吉雪平要好看,至少比她要豐滿年輕。都說男人是視覺性動物,我覺得這話很對,至少我是屬于這類。我問她,你是大學生嗎?她說,不是,只是一個高中生。我說,不是說你們這里都是大學生嗎?她撲哧一笑,說,你真可愛,這話你也相信,哪有那么多大學生,不過是有幾個,但不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淡淡一笑,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叫李菊,是四川人,來深圳已經兩年了。她問我,是哪里人?我隨便說了一個地方。從聊天中,我發現她還是一個比較純潔的人,我一直都這么認為,有的人肉體是骯臟的,但心靈是純潔的,相反,有的人肉體是純潔的,但心靈是骯臟的,我覺得她是前者。大約過了兩個小時,B在門外說,搞定了沒有?我在車上等你。我匆匆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她,對她說,我下個星期還會來找你,希望你能跟我走。
(七)開始
我是一個固執的人,一旦認定了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做,也很少計較結果,也許是自己太年輕的原因吧。一個星期后,我帶上兩萬塊錢(平時看電影,像這種情況為對方贖身是要付一筆錢的,但現實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找到她,對她說你跟我走吧,當時她聽到這句話很意外。我與她相視了一會兒,她沒有說話,我說:我喜歡你,我沒有女朋友,我也是打工的,雖然我不能給你很富裕的生活,但我能養活你。她還是沒有說話,我說:如果今后你覺得我們不合適的話,我是不會強迫你的,今天對你我來說都是一個機會,我希望我能找到我愛的,你也希望得到一份真愛。也許是這句話打動了她,我發現她這點與我很相似,會因為一句話、一個眼神而改變自己的初衷。她說,你等我下,我到媽咪那里把前天的賬結回來,我說,多少錢?她說400元,我說算了,還結個屁啊,走。她白了我一眼,說,你是不是有很多錢?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一下子彼此的距離拉近了好多。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就回來了。她說走吧,我很疑惑地說:就這樣走了嗎?她憤怒地說:我又不是賣給這里的,我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我走在她身后,想,原來她也很潑辣。她過了一會兒說:我先去一個老鄉那里住幾天,你先回去吧。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說:不是在里面說好了嗎,跟我走嗎?她說:我離開這里,并不代表我一定要跟你走啊。此時,我才發覺低估了眼前的這個女孩,我無奈地說:我下個星期六再找你吧。她把手機號碼給我了。
(八)相處
生活還是一切如舊,整天都在小心翼翼中度過,有一天與幾個同學聯系了一下,得知他們生活不是很好,雖然在局里上班,但一個月只有1000多元,還不夠自己花。掛完電話,當時覺得有種成就感,一種虛榮的滿足,讓我想起來一句話:上帝向你關閉那一扇門的同時,必定向你打開另一扇窗。頓時覺得那幾年在大學里的付出是值得的。
平時與她短信聯系著,有一次我去她老鄉那里看她,她老鄉在東莞市,我繞過樟木頭鎮到了東莞市,比平時多花了兩個小時,我只想徹底忘掉那個鎮,重新與她開始,到目前為止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個鎮。那天她心情有點失落,有點迷茫,她說,她今后的路不知怎么走。我對她說,我在關內幫你租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你參加成人高考培訓班,多讀點書,對今后會有好處的。其實我想提升她的內在涵養,受教育程度與內涵往往是成正比的。我又補充說:你每個月的生活費我給你,等你今后有錢了再還給我。她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不覺坐上這個位置已經一年了,自己賬戶的錢也越來越多了,但恐懼感也越來越深,我擔心,萬一哪天我東窗事發,法院肯定會把那些非法所得沒收,查封我的賬戶。我覺得賬戶以自己的名字開戶不保險,錢也不能放在自己身邊。當時我想把錢都打回老家存在母親的名義下,可仔細一想,母親的懦弱是守不住這錢的,而且他那么好賭,什么事都能做出來,這個方案也被否定了。最后我想到她——李菊,但我又否定了,畢竟她的為人我還不是很清楚,更何況她曾經的職業。最后我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了,我決定信任李菊,但在沒有信任她之前,我決定先考驗她。
我每個星期日回她那里一次,她做做飯給我吃,我陪她逛逛商場,我覺得很幸福,畢竟她是我所喜歡的女人。2004年4月第二個星期日,我們的關系由普通的朋友正式確立為情人,第一次比自己想象中要順利,興奮并快樂著。每個星期日性生活讓我感到很放松,也許那是一種壓力釋放與生理的發泄吧。在這之前,我告訴她我在一家公司做財務主管,其他的事我一概都沒有對她說,我覺得時機成熟我會把所有的都告訴她。
她的胃不太好,星期日我陪她去醫院,在醫院我們看到一位母親痛苦地哭,好像是沒有錢,醫生不給她兒子動手術,當時李菊對我說,林,我想把這個月的生活費都送給她,可以嗎?當時,我微微一笑,說,我支持你。從那件事我覺得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我很欣慰。
有一天晚上,她趴在我胸口上說,“林,我想幫你生個孩子?!蔽椅⑽⒁徽?,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但現在不記得書名了,有一句話大概是這樣說的:當一個女人愿意為你生孩子,這個女人一定是很愛你的。當時我很感動,緊緊地摟住了她。
通過這兩件事,我覺得她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人,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從小跟母親生活在一起,我很信任母親,我一直覺得母親看人很準,我準備要自己的母親幫我再鑒定下,畢竟女人看女人,比男人要客觀。有一天,我對她說,菊,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回老家了,我一直很掛念我母親(我沒有向她解釋為什么不能回家看母親的原因),我想要你替我回老家看我母親一趟。當時,她有點遲疑不決,但最終還是答應了。第二個星期日我幫她買了一張飛往南京的飛機票,然后打了個電話給我小姐姐,要我小姐姐去機場接她。過了幾天,我打電話給母親,母親說菊是一個很好的女孩。當時我所有的疑慮都打消了。
(九)變數
2004年12月25日,正好是圣誕節,我本人對洋節不是很感興趣,覺得那是一種跟風,但她很喜歡這個節日,可能是愛屋及烏吧,既然她如此喜歡,我想就在這個節日證明下我與她的感情。那晚我們吃完飯,逛了一會兒街,我就拉她回住處了,她還有點心不甘,好像玩得不盡興,回來后,我把她喊到客廳的桌子旁相視而坐,她說:怎么這么正式?她看我神情比較嚴肅,也沒再說什么就坐下來。我把我在公司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她顯得很吃驚。當時她說:“林,我現在心情好亂,萬一出事了,怎么辦?”我說:“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收手了,你不要擔心?!弊詈笪野岩粡埓嬲劢唤o她,上面一共是170萬,我說:“這錢放在我身上不太安全,你明天把里面所有的錢轉到你的戶頭下,萬一我出事了,我總不能落個人財兩空,我現在最掛念的就是你與我母親。一旦有什么事,我希望這錢你能給我母親30萬?!碑敃r,她哭了。其實我這錢交給她,不僅是錢,更重要的是一份信任,我是個很多疑的人,她是我人生中第一個信任的女人,除了我母親之外。
其實當時也沒有什么其他想法,這錢在2005年在深圳可以買三套100平方米的房子,當時也沒想到怎么投資什么的,只覺得放在自己身邊是最放心的。當時想得更多的是,早點離開這公司,與她回老家結婚,蓋房子。這可能從小與自己成長的環境有關吧。
2005年6月聽說公司要重組,我覺得是該收手離開公司的時候了,重組一定要審計,一旦審計,我挪用的資金就很容易被發現,那段時間我拼命地研究計算機知識,我想把人事電腦里自己入職存檔的資料信息刪掉,那時我手機號碼也換了,與她聯系,我都用公用電話,我星期日也沒有去她那里了,我不想功虧一簣。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人事資料電腦我進入了,把我的人事資料全都銷毀掉了。
(十)絕望
2005年2月28日我向公司提出了辭職申請,公司看我去意已決,就批準了我的申請,要我在4月25日之前把工作交接完。雖然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我就可以解脫那種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活,但是我還是很恐懼,我看過很多經濟案件的暴露,都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引起的。保險起見,我決定要李菊先離開深圳,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我36計走為上計。3月25日我把菊送到飛機場,我一直想要她把那一筆錢留下來,我覺得錢在自己身上更放心點,可能是我很自私的原因吧,她又沒有主動提出來,我又不好開口,覺得開口很尷尬,怕因這錢而玷污這份情感,在我猶豫不決時,她已經快要上飛機了。她問我:林,你怎么了?我說沒什么。她說,我到家了給你電話。我說,你不要打,我用公用電話打給你。她說,好的。就這樣,她踏上了飛往成都的飛機。
那幾天,我忙于工作的交接,總算到星期日,我跑到公用電話打她手機,可一直打不通,我又打了幾次,說不在服務區,當時我很害怕,莫非她出什么事了?我立即跑回公司查那天的航班是否安全到達目的地,結果總算松了一口氣,是準點到達的。我又想,會不會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比如車禍,綁架……這次我用自己手機撥打的,可還是打不通,我很害怕,可除了她手機之外,我沒有她其他的聯系方式了,我突然很后悔,如果聽她的,由她給我打電話就好了。那一晚我一直都沒有睡著,第二天,我跑到銀行找了一個朋友,要他幫我查下她戶頭的錢還在不在。我把存折賬號與密碼告訴朋友,朋友查完了告訴我說,錢已經在27日全部轉走了,當時我第一反應是,她一定被綁架了,我必須馬上告訴她家人,要她家人報警。我趕到她的住處,找到了房東,要他與我去電信局打電話清單,我想一定有她家的號碼。到電信局,我拿到打印的電話清單,除了與我的通話記錄,還有幾個市內的電話,沒有其他任何號碼了,當時我的心就往下沉,但我還是抱了最后一絲希望,就是我曾經給她的手機卡,我跑到移動打印清單,結果與電信局一樣。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先前的假設都是錯的,她失蹤了。我突然想到,有一天與我在外面吃飯時,她說:今天是我侄兒的生日,我打個電話給他。我就把手機給她了。我馬上跑到移動查到那個號碼,我猶豫了好久,考慮是否打。我很害怕一個我不想看到的結果,但我最終還是撥過去了,是一個小男孩接的,我問他:你是李菊侄兒嗎?他回答是。我又問:她人呢?他說,她剛剛出去了。我當時呆呆地站在那里,手機那邊,她侄子不停喂喂……最后是嘟嘟的聲音,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十一)離開
那幾天,我一直在留意自己的手機,我希望她能打回來,直至4月25日都沒有。在離開公司的前一天,我請蘭姐吃了一餐飯,以報當年她給我的這次機會。在吃飯的時候,她問我,離開公司你有什么打算?我說我想去上海。她說,我知道你與小卿的事。我微微一笑。她說:這是她的手機號碼,在離開南方之前見個面吧。第二天我撥了她的手機號碼,她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我,問我: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呢?我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想在離開深圳之前,見你一面。她遲疑了一會兒,最后說:好的,地王大廈12樓的緣分咖啡廳見面。可能是她經常去的地方,之前我與她沒有去過那里。見面后,還是一套白色連衣裙,但多了幾分女性的成熟。她先說話的:你蒼老了不少。我微微一笑,摸了下自己的胡子,才意識到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刮胡子了。她說她已經訂婚了,未婚夫是遠房的表哥,在澳大利亞留學的。當時我聽到這個心情很平淡,今天我看她,只是想找回幾年前的一點記憶,其他的不重要了。大約談了半個小時,彼此就沒有什么話了。最后我向她告別時,握了握她的手。覺得有一種莫名的酸楚感。過去的永遠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就好像張愛玲寫《半生緣》中的一句話:“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p>
在踏上飛往上海的飛機之前,我把手機扔到河里,我只想徹底忘掉南方所有的一切……
(十二)
只在上海停留了一天,我就離開了,覺得現在還很難進入新的生活,于是就回老家了。在家門口看到母親正挑著兩筐土豆準備去鄰村賣,母親看到我,意外的同時也很興奮,我看著母親頭上的白發,淚花不停地打轉,近六年的時間我才回家兩次,覺得很對不住她。母親突然問我李菊怎么沒有來,我遲疑了一會兒說我們已經分手了。母親嘀咕了幾句也沒有說什么其他的了。他正好從外面跑回來,看了我一眼,想說什么,但又沒有說什么,我當作沒有看見他,與母親繼續聊天,母親突然站了起來說:“你吃飯了沒有?我打幾個雞蛋給你吃,是剛剛下的,挺新鮮的?!蔽艺f我不餓,母親邊說話,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舊面袋,是她今天賣土豆的錢,她倒出來,基本上是一毛、五毛、一元的,她邊數邊說明天再賣一天,就能湊100元了。我對母親說你把零錢給我,我給一張100的。她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是占你便宜了?雖然錢都給李菊拿走了,但我身上還有14萬元,對農村來說,這可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沒有告訴母親,包括在南方所發生的一切。
那些日子,我沒事就幫母親去田里挖土豆,然后挑起來陪她一起賣,下午的時候,我看看書,但很少串門,因為很難找到共同的話題,畢竟彼此生活的環境不同。5月初我去小姐大姐家里一趟,我買了一些吃的東西給幾個外甥,小姐大姐看到我很開心,幾個外甥圍到我身邊。兩個姐夫我看到了,笑了一下,其實我很反感他們二人的,在我讀大學的時候,大姐小姐借了錢給我讀書,為此他們常找姐姐吵架。我帶兩個姐姐去市里買了幾款首飾,大約花了一萬元,其實給錢或許更能解決她們兩家的生活之貧,但我就是不那樣,首飾只能你們戴,而錢就你們一家消費了,我覺得這很不值。
不知不覺在老家呆了5個月了,在這過程中自己心境平和了不少。但偶爾想到南方的往事,自己就更傷感……
(十三)上海
2005年的11月初我又一次來到上海,在浦東花木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接下的時間就是找工作,上海的人才市場與南方是不同的,南方是天天有,而上海基本上只有星期六日才有,來上海的第二個星期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事后聽同事說,我還算幸運的,花的時間不多。是在一家集團公司做一位往來賬核算主管,上班的地方離自己的住處不遠,坐二號線只需10分鐘就到了。
我喜歡秋天,有一種說不出的緣由,每天下班我都會步行到科技館那里,走在昏暗路燈下,聞著淡淡的桂花香,看著匆匆而過的行人,時不時傳來孩子的笑聲與小販的吆喝聲,覺得一切都是那么淡然。有時覺得生活離自己很近,有時覺得生活離自己很遠……
在上海的生活很單調,除了上班,就是回住處寫寫日記,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方向。更多的時候是孤獨,不知不覺養成了抽煙的習慣。
因為工作的關系,我認識了一位女性,姑且就叫她云吧,她已婚,年齡大約30出頭,是一位典型的上海女性,渾身散發出女性成熟的美,不像20多歲少女那么青澀,如果把少女比作青蘋果的話,那她用水蜜桃形容也許更為貼切。從視覺的角度我更喜歡后者。一次酒后,彼此照而不宣去了酒店,第一次真實聽到女人的叫床聲,雖然覺得有點不習慣,但在那個時段卻是恰到好處。彼此不存在什么感情,只是肉體的滿足,在上海這座城市,這種事就像剛剛上了一趟廁所。事后,雖然覺得有種失落與羞恥,但在這浮躁的社會,除了這種感官的滿足與刺激我還能做些什么呢?
自此之后,我經常到酒吧里喝酒,在那里大家都在尋找目標,猶如獵人一樣的眼光掃過每個人,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也會來到這種地方,是喜歡還是麻木?也許是為了尋找一份刺激與新奇吧。就這樣暈暈地過了半年。
(十四)重生
我一直相信這句話:人不一定能使自己偉大,但一定可以使自己高尚。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世紀大道與浦電路的交界處有一個教堂,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進去了(以前看電視上的教堂,覺得很莊重),一位大約70多歲的修女,我不知道這個稱呼是否正確,因為我從來對宗教信仰就不太感興趣,覺得那是閑人做的事。那時我發現就我與修女兩人,修女說:“年輕人,你有什么事?”我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我不敢說是因為好奇才走進去的,我怕她罵我這是對上帝的褻瀆,最后我只好把自己心里的事對她全盤托出了,當時覺得說完自己輕松了不少。她對我說了很多關于上帝的故事,但這個對我沒有什么感化,但她有一點,卻讓我觸動很深,其實她今年已經76歲了,而且她有病在身,但她每天都來這里,她說,她覺得幫助別人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如果這話從一般人嘴里說出來,我可能會感到很不屑,但從她口中說出,我卻覺得很真實。
之后,我想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我要重新振作起來,我報了會計中級職稱考試,星期日我會抽出半天的時間去兒童殘疾福利院,教那些小孩吹笛子(小時候,我常常放牛,爺爺給我做了一個笛子,久而久之就學會吹笛),那半年的時間我過得挺充實的,中級職稱我全過了。
(十五)向往
人世間有兩件事可以改變一個男人:愛情與事業。這句話我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我覺得對我來說,應該是這樣的。
2007年1月1日,我像往常一樣地走進兒童福利院,當我踏進院門時,看到一群孩子圍著一位大約20歲出頭的女孩在做老鷹捉小雞的游戲,事后得知,她也是一位志愿者。她很有朝氣,1986年出生的,是四川汶川人。當時我聽她說四川這兩個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稱謂我為老先生,按她的意思是說,我很少說話,不太愛笑。她常常笑著對我說,不笑會使你變老的。雖然她比我小五歲,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比如,怎么看手相,怎么搭配衣著,哪些食物是相克的……
有一次,她問我,你兒時的最大的夢想是什么?我回答說:“養一湖的王八?!碑敃r她抱著肚子笑彎了腰,其實,這真是我兒時最大的夢想,因為小時候誰能捉到王八是件很了不起的事,而我一只都沒有捉到過。
她問我之前有沒有什么故事,我微微一笑,我說沒有,不是為了欺騙,我只想徹底地忘記往事,對我來說那是一個不堪回首而又恥辱的過去。我想摳掉這層記憶。星期日我就像往常一樣去兒童福利院,但那天她沒有去,我突然覺得好像掉了什么似的,很不自在,開始我覺得那只是一種習慣而已。第二個星期日她來了,我很開心,事后她對我說她下個月要離開上海,去成都發展。那時我很激動地說了一句為什么,說過后才知道自己的失態。那晚回去,我們在路上什么也沒有說。我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愛上她了。
可我不知自己怎么辦,說真的,我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一份新的感情,我更害怕結果又像之前一樣,那晚我又失眠了,第二天早上,我跑到教堂找那個修女,可結果讓我很失望。她在一個星期之前就已經逝世了,那一瞬間我很絕望,我覺得她能幫我的,告訴我怎么做的,可她已經走了,我覺得自己很迷茫,就好像失去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十六)憧憬
不知不覺,一個月快到了,那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徘徊之中,兒時的自卑與曾經的失敗,讓我遲遲下不了決心。最后我還是打電話給我母親了,這可能是一種戀母情結吧,母親給我的答案是:不表白,你就不是我的兒子。
3月25日在她離開上海的前兩天,我對她說:“能不能不要離開上海?”她雙眼注視著我,說理由呢。當時我避開她的眼神,看著遠方淡淡地說了一句:“因為我喜歡你。”她說我沒有聽清楚,再說一遍。我看著她說:“我喜歡你。”她一個箭步跑過來抱著我。就這樣我們戀愛了,與熱戀中的男女一樣。她稱謂我老衲,還要我稱她師太。在她的鼓勵下,我參加了注冊會計師考試,那年報的兩門我都過了,是會計與經濟法。當時她規劃著,說:“等你拿到CPA證書,在上海找一份月薪15000的工作,攢個兩年,我們買套房子結婚?!彼€說:“你把我伺候好了,我給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甭牭竭@句話,心里很酸楚,會不會又是一個不祥的結局呢?但自己還是向往著那一天的到來。
(十七)破滅
不知不覺,2008年春節快到了,她要回家過春節,1月15日她踏上回家的火車,我把她送上火車說:“6月份我與你一起回去看你父母親去。”她笑著說:“你得行賄我?!蔽覀兿裢R粯?,晚上彼此不停地發短信,她告訴我,她還有三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沒想到這三個小時竟然成了永別。17日早上,我手機響了,我一看是她家的,當時想,這家伙到家了,這么遲才給我電話。電話中是她妹妹的哭聲,我知道一定發生什么事了,她妹妹說,姐的車在山上出了車禍,人現在還沒有找到。當時我像瘋了一樣,馬上坐磁懸浮到了浦東機場,正好趕上了飛往成都的班機。等我跌跌拐拐地趕到醫院,她已經死了。生活又一次與我開了一個玩笑……
回上海后,我總覺得她沒有死,還活著,尤其是看到她用過的東西,她說話的聲音時不時在耳邊響起,我不知道生活為什么會這樣。那年的春節我哪里也沒有去,我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十八)恐懼
自此以后,我覺得生活很空洞,每天又得重復著先前的生活。2008年7月1日晚上,酒后去了東方路的美佳林,在上海生活過的朋友或許都知道那里,我找了一個小姐,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其他原因,那次很久都沒有結束,事后才發現套子破了,當時我對那女孩說:對不起,要不要我下去買緊急避孕藥去?她說不用了,我平時都服口服避孕藥的。7月6日我感到有低燒,咽痛,當時也沒有在意,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就好了。7月18日,我無意看到電視上播放的HIV感染宣傳片,當時我很驚恐,自己的癥狀怎么這么相似。我拼命地在網上查相關資料,越發覺得自己跟片子里的人相似。7月19日我去那里找那個女孩,可那女孩已經走了,我問她們的媽咪要了她的手機號碼。我打過去,她接了電話,我很直接地問了她這個問題,她說,她是感染者,她7月11日查出來的,她說在之前她不知道。一剎那,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那么近。
(十九)檢測
在網上我查了相關的資料,都說一次中標率是很低的,只為0.3%,但我深知概率與0還是有本質的區別,感染率就像一個硬幣的正反面,各占50%。
7月28日,我請了一天假去了浦東疾病控制中心,平生第一次去那種地方,從大門的左邊向右拐寫了幾個朱紅色的大字:艾滋病檢測與咨詢中心。當我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時,來往的行人不停地用余光看著你,有的走過去,還回頭看你一眼。
8點30分,一個醫生準時地打開了門,我走進去,把大致情況說了下,她說現在是窗口期,是檢測不到抗體的。我說,這個我知道,畢竟四周檢測如果是陰性的話,可以排除98%了。她說,我們國家CDC規定是三個月才能檢測,少于三個月是不能檢測的。最后在我的極力要求下,她幫我抽血檢測了下,最后檢測的結果是弱陽,我問她是什么意思,她說:有兩種可能性,1.你的抗體還沒有出現足夠多的數量,所以出現弱陽;2.就是假陽,就是與你最近身體過度勞累有關。第一種情況說明你已經感染了,只是在窗口期不明顯;第二種情況說明你沒感染,出現假陽的概率為3%……后面的話我沒有聽清楚,因為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最后,醫生說:“你滿3個月再來檢測一次,那時基本上能斷定了?!?/p>
(二十)打算
我現在已經辭掉工作了,今年9月我還打算考CPA考試,無論能不能過,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也許這是我為已故的女友做的最后一件事吧。我突然相信佛,我希望有來生,能有輪回;真希望有天堂,也許沒有人能回答得了這個問題。
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很恐懼死亡的過程,正如開頭所說的,我崇敬那些視死如歸的人,但我沒有那個勇氣,我不能做到,我的勇氣也許只能堅持到9月份的考試。
人終歸要死的,但茍活在世人的眼光中,我寧愿早點結束生命,海倫說過一句話:“沒有患過性病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币郧翱吹竭@話非常想笑,竟然有如此為自己開脫的人,不過現在還是挺欣賞他的勇氣的,如果他遲生200年,或許他就是艾滋病最好的形象代言人。
如果兩個月后蒼天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今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