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少打工記

年少無知 富家子只身闖天下

寒宇是人人羨慕的大款之子，住富人區，讀最好的私立學校。但他不覺得幸福，掌管著上千萬資產的父親對他管教極嚴，學校——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讓他感到單調、沒有自由，像籠中的鳥兒。

終于在18歲那天，寒宇與父親爆發了一場戰爭，男人之間的戰爭。寒宇說我要出去闖一片屬于自己的天下！父親說你一個高中生靠什么立足？寒宇說你不也是只有高中文化嗎？你能成功，我為什么就不能！父親一時被問愣在那里，無話可對。

寒宇堅定固執，在這一點兒上與父親一脈相承。

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高考，在一片驚愕的目光和嘆息聲里，寒宇辦了退學手續。他沒有一絲后悔，相反，內心有只鳥兒在快樂地歌唱。當然他也知道最最痛苦的是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不過那一絲絲不安只在心頭輕拂了一下就過去了。寒宇實在太年輕了。

父子之間有過一次長談，父親第一次以平等的、朋友式姿態與寒宇對話。他建議寒宇去他的分公司，并給他一片市場供其踢打，寒宇拒絕了，父親又提出給一筆錢作為他投資任何一項生意的啟動資金，寒宇也拒絕了。他認為那樣的話就始終沖不出父親的羽翼，如果不是白手起家，成功之后如何回顧歷史？

寒宇背了背包，揣著自己的小金庫——存有2萬元錢的牡丹卡，揣著理想，走出了家門。父親送他出來，鬢角的白發又增添了許多，寒宇的心突然痛了一下，父親32歲得子，現已值天命之年。寒宇說：“爸，我每周六打電話回來，記住，周六晚上?！?/p>

寒宇就這樣義無反顧地離開了舒適的家。走在寬闊的街上，心里充滿了力量和希望，這個生機勃勃的城市一定潛伏著許多機會，寒宇仿佛看到它們向自己綻開了笑臉，他在心里快樂地說我來了。

不辭辛勞 嘗盡推銷之苦

第一份工作很快就找到了，在一家紙業公司做推銷員，月薪加提成。

交了300元押金，又經過兩天簡單的培訓就走馬上任了。第一天，寒宇連著跑了7家單位，一無所獲，整個人泡在汗水里，2元一瓶的礦泉水就喝了5瓶。

同事們聽了就說，你這樣做下去還不倒貼？他們有的帶著水壺，有的干脆用礦泉水瓶子接自來水喝。

晚上住公司臨時宿舍，12個人擠在一間房，熱得像只蒸鍋，頭上一把破電扇筋疲力盡地搖頭，送來的只是陣陣熱浪，寒宇爬上頂樓，在余溫尚存的隔熱板上鋪開報紙，躺了上去。驅趕著嗡嗡叫的蚊子，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恒溫的家，舒適的大床，寬大潔凈的浴池。他對自己說，堅持，堅持本身就是勝利。他還想起了父親最早做的生意就是賣大餅，盛夏里站在烤爐前，把一只只生餅貼進去，熟的取出來，賣了一年多，賺了在當時不算多的一筆錢，正是這筆錢幫助父親走上了后來的成功之路。第二天醒來，渾身都是蚊子叮咬的紅疙瘩，寒宇一邊涂著肥皂液，一邊下決心無論如何要挺下去。

周六下午做市場總結，寒宇一共推銷出去了三箱復印紙，為公司賺了120元，自己提成24元，而他一個星期喝水就喝掉了60多元。做得最好的同事賣了47箱，他背著一個又圓又大的塑料水壺。

晚上，寒宇給父親打電話，咬牙說一切都好。

做到第二個月，寒宇在一家單位做推銷時碰到了父親的一個朋友，他見到寒宇大吃一驚，在他的極力促成下，那家單位買了5箱復印紙。臨走，那人還給寒宇開了一個清單，上面寫了若干單位和負責人的名字，寒宇高興之余還是沒忘記提醒人家替他保密，當然是對父親保密。后來寒宇的銷售業績直線上升，令同事刮目相看。

月底，提成結算，公司百般刁難、克扣，寒宇一氣之下辭職不干了。他不在乎錢，而是深惡痛絕那種小氣無能和刻薄。他想如果我是老板，一定要信守諾言，要大氣。

幾經失敗 方知學歷不足

過了一段時間，寒宇沒有找到比較滿意的工作，因此和幾個朋友商量了一下，準備自己開店做老板。想著父親也是從小生意慢慢做起來的，他的心里充滿了自信和憧憬。他們租了一間30平方米的門面，這里緊鄰一所師范學校，寒宇他們認為在一所大學附近做小百貨和副食生意一定不錯。小店剛開張的時候確實吸引了一些學生的光顧，但沒過多久，竟有相同的副食小店在這條不熱鬧的街上又陸續出現了三家。校園內早已有一兩家，競爭加劇了，利潤攤薄了。寒宇的小店做不出自己的特色，從裝修到食品內容均和其他的小店相差無幾，在地理位置上也不占絕對優勢，宣傳也不到位，無法吸引學生的注意。

他們決定轉向，出租圖書。忍痛把以前的存貨廉價賣出去，然后去購買書籍。當他們在書市，看見那書的海洋，幾個只有高中文化水平的小老板一下子覺得自己很蒼白，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都喜歡看哪類書，也就是不知道該進哪些“貨”，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他們只得回來，鼓起勇氣到學校去做調查，很多學生都說喜歡武俠、偵探和情感類的小說，對這個消息，他們如獲至寶，但不敢進得太多，大約700多冊，擺了四個半書架。

終于有學生來租書了，可是生意好了一兩個星期就變得冷清了，一打聽，學校圖書館根據各班輔導員和學生反映的情況，專門撥款進了一大批新書，估計有2000多冊，基本滿足了學生的需求，而且不收費。學生在學校時就能借到，何苦跑到外面來花錢租呢？寒宇他們咬牙守了兩個多月，最終因為內部分歧太大而解體。

生意失敗了兩次，折騰進去不少錢，寒宇總算認識到一點，自己還不太適合當老板，應該先打工，多積累一些經驗。

市里有一座電腦城，商家云集，人來人往，寒宇決定到那里去尋找機會，也沾一點兒知識經濟的光。讓他想不到的是，就連最小的出售電腦硬件的老板一開口就問是大專嗎？學計算機專業的嗎？寒宇無法開口，但心中不服。早在1992年，很多人還不知道電腦是啥玩意兒，他就擁有了一臺286，到現在已經更新換代了五次。寒宇勇敢地自我推薦對電腦很熟，就像熟悉自己家一樣。一個做二手電腦的郭老板收下他，但只用了一天就把他解雇了，因為寒宇除了對各種版本的游戲熟悉外，其余的幾乎是空白，甚至把CPU（中央處理器）和UPS（穩壓電源）混為一談，有兩位顧客活生生被他的熱情加無知嚇跑了，寒宇忘不了他們那種懷疑和不信任的眼光。那是含羞蒙辱，刻骨銘心的一天。

一次次受挫，寒宇覺得很累，很想回家洗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然后在大床上好好睡一覺，但他還是一次次掐滅了這個念頭，他還不死心，還沒到彈盡糧絕、潰不成軍的時候。

蒙受羞辱 終愿回家讀書

寒宇去人才市場參加了一個招聘會，有80多家企業事業單位現場設點，那天，寒宇特地穿了一件白色的純棉套頭衫、一條薄型牛仔褲，清清爽爽地像個掙外快的大學生。早早趕到那里，看見人流如織，那么多人在找工作，寒宇真切感受到這個城市擁有一支多么龐大的待業大軍。

他的熱情很快被冷水澆透，因為就連酒店招聘門迎也要求大專學歷。難道中學生就沒有知識了嗎？寒宇簡直有些憤怒了。就在他轉身要走時，一個戴著胸牌的人叫住了他，問他愿不愿意去他們的酒樓做禮儀先生，寒宇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說是禮儀先生，其實還是門迎，站在大玻璃門邊為進出的客人開門。后來寒宇才明白，酒店為什么放棄了大專生的條件，因為他身材高大，長相端正，能給客人留下好印象。以前，寒宇也隨父親去富人聚集的場所，走到哪里都有人為他這個少爺開門、遞毛巾，現在換了個位置，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想到韓信能受胯下之辱，方成為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寒宇又站直了身子。

一天晚上，寒宇照例站在那位置，一個渾身上下珠光閃爍的胖女人朝他走來，后面跟著滿臉謙卑的大堂經理，胖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有款有型的寒宇，滿眼喜悅。她走后，大堂經理悄聲問寒宇愿不愿跟那位好心的夫人走，她已經看了你好幾個晚上，現在她的車就在外面。寒宇一時懵了。經理以為他猶豫，鼓勵地說：“你放心，主管已經同意了，工資照付，并替你保密，只要你照顧好我們的客人，聽從她的任何吩咐?！焙钸@才明白要讓他干什么，任何語言都無法表述寒宇當時的憤怒和受到的羞辱，他猛地撕開制服，鈕扣滾了一地。他脫下制服砸在經理頭上。

跑出酒店大門，站在流光溢彩的街上，淚水蒙上了眼睛，那一刻寒宇懂了什么叫青春迷茫。在電話亭旁猶豫了好久，寒宇撥通了家里的電話。父親接的，寒宇問可以回家嗎，父親說回來吧，好像寒宇不過是離開了幾個鐘頭。

是父親開的門。寒宇想，父親肯定早就站在窗前望，然后等在門邊。父親很平靜，連過多的詢問都沒有，這給了寒宇很大的安慰，父親維護了他的自尊。這是男人之間解決問題的前提。

父親其實很受感動，他接過兒子的背包，寒宇看見他的手微微發抖。寒宇還看見父親鬢角更多的白頭發。

父親和寒宇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包括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很重要，無論對寒宇還是對父親。

寒宇很快就回到學校，重新進入高三年級。明年就要高考，他想報考的專業是工商管理。

（責任編輯 陳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