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出色的總統文膽蘇仁森

陳之岳

這位第一流的白宮文膽和肯尼迪最信賴的幕僚，寫出總統就職演說中傳誦一時的名句，而他認為自己最大的成就是當年古巴導彈危機時寫給赫魯曉夫的信結束了冷戰最大危機；但今天他本人的回憶錄卻要由年輕的文膽來捉刀。

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執政時，他的新聞秘書麥克理對曾為肯尼迪總統撰寫演講稿的蘇仁森說：“每一個到華盛頓來的人都以你為榜樣。”麥克理的意思是，當總統文膽和新聞秘書的人都希望師法蘇仁森，成為一個第一流的白宮捉刀人和總統最信賴的幕僚。

剛在5月初度過80歲生日的蘇仁森，被史學家和媒體公認為20世紀最出色的總統文膽，肯尼迪生前許多膾炙人口的名言和警句，如就職演說中的“不要問你的國家能為你做些什么；而要問你能為你的國家做些什么”等，都出自他的筆下。

肯尼迪于1963年11月22日遇刺后，蘇仁森曾先后在1965年和1969年出版過《肯尼迪》及《肯尼迪遺緒》兩本書，但40多年來一直有意“避免”談他和前總統的關系，是目前仍健在的肯尼迪最親近的高級幕僚中仍未寫回憶錄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就是歷任肯尼迪和約翰遜兩朝國防部長的麥克納瑪拉(只出過有關越戰決策的回憶錄)。在一些史學家和友人的敦促下，蘇仁森終于在七八年前下定決心撰寫回憶錄，就在他準備寫書之際，病魔降臨，一場中風使他走上了手術臺并嚴重影響到視力，之后他在閱讀資料和寫作上遇到極大的困難。

朋友向他推薦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并曾留學倫敦政經學院的亞當·法朗柯做他的助手兼研究員，實際上是當捉刀人(ghostwriter)，那時候法朗柯才20歲出頭。《紐約客》雜志戲稱：“蘇仁森請了一個蘇仁森幫他寫回憶錄。”蘇仁森口述，法朗柯書寫，寫好再由法朗柯念給蘇仁森聽，然后再改；后來蘇仁森視力恢復到能夠在兩盞強力燈光下閱讀放大字體。他們合作六年之后，終于完成回憶錄的撰寫，最近由哈珀出版公司推出，書名為《顧問：活在歷史邊緣上》。

去年年底書稿完工后，法朗柯加入角逐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奧巴馬競選團隊，為奧巴馬撰寫演講稿，而蘇仁森亦公開力挺奧巴馬。

蘇仁森生于內布拉斯加州林肯市，畢業于內布拉斯加大學法學院，父親做過該州總檢察長。他的父親是丹麥移民后裔，母親則是俄國猶太移民后代，父母都很重視閱讀、演講和辯論。1953年年初，不滿25歲的蘇仁森開始擔任參議員肯尼迪的立法助理兼撰稿人，從此開始他們長達10年的密切關系。1954年，肯尼迪因背部開刀在佛羅里達州療養期間，決定撰寫一本介紹美國歷史上八名具有道德勇氣和政治智慧的參議員的書，書名是《勇者的側影》。這本書于1956年出版后，立即洛陽紙貴，并獲普立茲獎；然而，書一出版即被懷疑肯尼迪并不是真正的作者，而是有高手幕后捉刀。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極具寫作天份的蘇仁森才是《勇者的側影》的作者。五六十年代美國媒體最有名的“扒糞”專欄作家皮爾遜因公開指出蘇仁森是捉刀人而惹火肯尼迪，雙方差點對簿公堂。

蘇仁森非常忠于肯尼迪，他在回憶錄中從未坦言肯尼迪的講稿和著作是他寫的，他一再謙虛地說：“我協助肯尼迪草擬……”他謹守“幕僚沒有姓名”的金科玉律，而不虛美自己。但在回憶錄的字里行間和根據其它史學家的研究成果，仍可看出蘇仁森確實是肯尼迪所有重要講稿的捉刀人。至于《勇者的側影》，全書11章，肯尼迪只對第1章和第11章下過工夫，而其余篇章皆由蘇仁森執筆，肯尼迪修改后定稿。肯尼迪重要講稿的完成，通常都是先由肯尼迪口述綱要和重點，而由蘇仁森草擬初稿，肯尼迪閱后作一些修正或添加意見，再交蘇仁森重寫。換言之，一篇講稿有肯尼迪的靈魂，也有蘇仁森的心血。嚴格說來，已分不清真正的作者。

史學家指出，前總統杰佛遜的第一次就職演說、林肯的第二次就職演說、小羅斯福的第一次就職演說和肯尼迪的就職演說，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四篇就職演講。蘇仁森透露，他根據肯尼迪的口述寫成就職演說初稿后，分送十個人審閱，其中包括兩度代表民主黨競選總統失利但頗有文采的史蒂文森(后出任駐聯合國大使)和哈佛經濟學家高伯瑞(后出任駐印度大使)，他們都提供了意見。蘇仁森集思廣益，同時亦參考歷史上幾篇著名的就職演說；更重要的是，必須兼顧到肯尼迪的政治理念和治國愿景，及其演講習慣與修辭偏好。肯尼迪常強調，最好的演說稿不宜過長，30分鐘最恰當。

肯尼迪就職演說處處充滿精彩的句子，奧巴馬在初選時一再引用其中的一句話，以表明他主張談判而非對抗的，外交方針：“我們絕不因害怕而去談判，但我們也永遠不要畏懼談判”。這句名言的提供者是高伯瑞。

蘇仁森坦承，他最有成就感的是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期間，協助肯尼迪草擬回復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的信件，并獲得正面答復，從而結束歷時13天的冷戰最大危機。蘇仁森離開白宮后，在紐約一家跨國律師事務所任職，曾訪問過70個國家，力主美國應與中國維持友好關系。1976年民主黨候選人卡特當選總統，提名蘇仁森出任中情局長，但因蘇仁森年輕時宣稱自己是良心反戰分子而拒服兵役，遭共和黨及部分民主黨參議員杯葛而未過關。蘇仁森表示，當時卡特沒能全力支持他，乃是他缺乏臨門一腳之力的最大原因。

就在蘇仁森出版回憶錄之際，他的白宮老同事、已故史學大師阿瑟·施勒辛格的兒子羅伯特(現任《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周刊編輯)亦同時出版了《白宮捉刀人》這本書，歷述美國史上的總統文膽秘辛。美國歷史上真正能夠親筆寫出曠世文章的總統，首推飽讀《圣經》與莎士比亞的林肯。美國立國以來，不乏光耀古今的總統名句，但都是捉刀人的杰作，如郝氏為小羅斯福在經濟大恐慌中就職時寫下的“我們唯一要害怕的就是害怕本身”；福特在尼克松被迫下臺后昭告全國“我們漫長的國家噩夢已告結束”，這句名言的作者是哈特曼。

蘇仁森感慨地說，白宮捉刀人素質不僅一代不如一代，而且還到處上電視炫耀自己是總統的文膽。這種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心態，怎么可能寫出生動有力而又有文采與內涵的傳世講辭呢!也許時代變了，好文章已沒人寫，亦不再有人欣賞。9.11事件后，美國朝野和媒體只能在英國前首相丘吉爾的名言中尋覓靈感。

(責任編輯程華玲)